季枭的状况很不好,老爹叫人用担架把他抬进了车里,随行的有带着药箱的私人医生,想必他不会有事。
大哥是第一个走到我身边的人,彼时我正缓缓从地上爬起,姿势堪称狼狈,脸上的灰迹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想必是极其不美观的。
大哥说:“太鲁莽了,小灯,明明有很多种解决方法的,只要耐得住性子再等一会儿……”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手掌很温暖。
当时我年龄太小,不知道老爹应该不会挑在这个时候下死手。
不过大哥应当不知道的是,我最后的动作,也是老爹的意思。
后来装作无事发生地,我们又玩了一段时间,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才上了车,在摇摇晃晃的歌声中,逐渐离那个据说是季枭家乡的小镇远去了。
我不敢去查看季枭的情况,一方面是因为我也不算关心他,另一方面……我也害怕老爹认为我跟他“情深义重”,毕竟是季家的人,我得跟他保持距离。
那时我还是有些恨他不顾我的劝阻非要跑到老爹身前去,要不是他运气好,否则真得撂半条命在这路上。
当天下午老爹还问我:“怎么不见你去看看那小子?”
我说:“我只用知道他没死就行。”
老爹哈哈一笑,状似敦厚的模样,我便知道我这回答算是正确了,那之后他便叫我教老四喻景盛念外语,那小子不光脑子不太聪明,我教着教着,他竟然还骂起我来,要不是后来大哥来劝架,我说不定会一个没忍住一巴掌扇他脸上。
夜深人静,当大家都睡去的时候,我才偷偷爬下床,来到据说是如今季枭所在的那个小房间。
里面的环境倒是出乎我意料地比我想像得好很多,但这却并没有使我宽心不少。
因为我发现本该躺在小床上不省人事的季枭不见了。
刚开始我还侥幸地以为他可能只是去上厕所了,可等了约摸十分钟,又摸着黑可以说是找遍了车厢内所有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影。
联想到他今天早上跟老爹说的话,那一刻冷汗近乎是刷地冒了出来,我随即意识到他可能是为了回他那所谓的“家”,趁我和老爹他们在车那头野餐的时候偷偷跑走了,除了今天早上他不会有别的机会。
脑子开始嗡嗡地疼,我虽早知道那家伙的体格异于常人,但没想到会如此抗打耐摔。
我是不敢告诉老爹的,因为我意识到故意不来看季枭又是我自作聪明之举,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我的管家,我先是打了电话给他,跟他说季枭不见了,叫他在一个名为河川的小镇等我。
管家虽是老爹的人,但终究挨不过我的哀求,我要他暂且不要告诉老爹,他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老爹的车抵达到了一个相对较大的城市,那里的交通极为便利,我想,真是天助我也。
并没有人问起季枭,他们大概以为他还在那车内养伤吧。
还好,在这里,除开喻家的几个孩子,其他任何人都不重要。
等一众兄弟姊妹逛完街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捂住肚子开始装病了,我向老爹请示独自一人到医院去看病,并说不想耽误大家的行程,让老爹他们先走,回头我会让管家来接。
计划之外的是,大哥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对我的关心,他要求陪我一起。
我知道这是万万不可的,说到底了这次旅行是老爹为喻姓的孩子专程准备的,身为太子爷的大哥要是不在,老爹一定会不高兴的。
于是我将大哥悄悄拉到墙边,跟他说:“其实青书哥,看完病我想去游戏城玩玩啦,你就先跟老爹一起走吧,老四老是阴阳怪气我我也蛮不舒服的。”
喻景盛嘴巴经常不干不净的,跟他在一起我的确很不自在,我这话,算是真假参半吧。
大哥也不知信了几分,最终他只是蹙了蹙眉,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最终老爹留下了足够的资金,撇下我领着车队离去了。
那时候我便更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意识到自己在喻家终究是一个外人,虽然表面上老爹一视同仁,甚至更加纵容我,但我知道,要是今天“生病”的是老三或者老四,老爹一定不会就这样留下他们在陌生的城市自己离开的。
然而曾经我还那么迫切地,想称呼他为“爸爸”。
抵达河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管家一早便在火车站等我了,夜里寒气很重,出站的那一刻我便打了个寒战,望着这座小巧而略显破败的城镇,我前所未有地怨起季枭来。
他不知道他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我甚至想,再次见面,我一定要狠狠给他几耳光让他知道教训。
我多么想就那样放下他不管,但是我不敢,因为他是季家留下的独子,我甚至隐隐意识到,他或许是比我还要重要的存在。
管家办事向来周到,他已在车站附近为我订好了酒店还有吃食,这小镇面积虽不大,但吃的却还算独具特色,大概是肚子饿了,这回我竟一点都没剩下,不过因为忧心季枭的事,所以便想着今晚暂且不住这了,管家听闻我的意思,沉吟一阵说:“也可以,季小先生家距离这里倒也不算远。”
管家一直称呼季枭为“季小先生”,不仗势欺人的确是管家的优点,不过叫季枭“小先生”也太抬举他了些,要我说这还不如直接叫他大名的好,不过管家也是真够迅速的,居然这就知道季枭家住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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