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怎么努力,原本支离破碎的画面还是逐渐清晰起来,拼凑成了一段他最不愿意想起来的记忆。
仇恨并不能消弭痛苦,漫漫长夜里看不见光亮,只有不再奢求才能继续往前走。
那是潘女士还没能够站得稳脚跟的时候,肖琅不得不继续和自己的父亲相处在同一屋檐下。虽然完全不想管自己的便宜老爹,但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让他没有办法去忽略对方。
肖琅把热好的水倒进了门口的水壶里,肖自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喝完酒回来后就得嚷嚷着口渴,假如搁到桌上不管不顾水会凉的很快。
做完这些后肖琅摊开书复习备考期末,一高的同学都是通过中考的测验才留下来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高频的考试,接二连三的试卷测验,高难度的课题练习。
重压之下的学习环境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停下脚步就意味着被超越。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肖琅终于写完了最后一套卷子,他全身松懈下来,活动了活动筋骨,才刚要松口气,门锁响起的声音愣是让他这口气吊在了喉咙里。
“哟,看书呢?别是听见我回来了,搁这儿装的吧。”肖自强喝完酒骑电车的时候蹭到了一个妆容妖艳的女人,女人夸张地怪叫一声,旁边戴着金链光着膀子的胖子揪住他的衣领骂了一顿,又让他掏了钱才摆平这事。
本来被人讹了一顿就让肖自强心里窝着火没地撒,回到家又看见自己跟前妻的儿子,想起来了离婚前两个人无尽的争吵指责,登时心情就跌到了谷底,“小畜生整天就知道白吃白喝,也不知道念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老婆孩子热炕头。”
肖琅看了他一眼,低头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
“被我说中了吧。”看见肖琅收拾东西的动作,肖自强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机啊,真不愧是你妈亲生的,跟她一副德行,都不是什么好鸟。”
肖琅将几本书立了起来,“咚”地一声不轻不重地砸到了桌子上。
“别是生气了吧,还敢跟你老子甩脸色看了?出息了啊。”肖自强抱着胳膊斜视着肖琅,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更多继承了潘雪迎的外貌特征,眉眼精致女气,跟他前妻长得是越来越像了。
“我也是你亲生的,你养我到这么大,你什么德行我就什么德行,”肖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肖自强,“抽烟酗酒赌博,你怎么一项都不落下呢?”
肖琅冷冰冰的指责无疑成了最好的导火索,被戳了痛脚的肖自强“腾”地冒起了火气,一脚踹翻了门口的热水壶。
不堪重击的热水壶内胆“砰”地一声炸裂,热水夹杂着壶胆碎片四处溅射,泼到了肖自强穿着人字拖的脚背上,烫出了一片红肿。
“嘶...狗娘养的,小畜生往水壶里装这么热的水想烫死你老子是吧?”
出门在外的肖自强收获评价并不低,热情好客酒量大,乐善好施人直爽,本人也因此而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活成了一群兄弟里的老大哥,颇有谈资。
给自以为的兄弟掏心掏肺,挥金如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了通讯录的狐朋狗友一个电话就跑过去给人擦屁股。
喝酒的时候人家敬就喝个干净,完了一桌人吃了饭都坐着不动,就他老大哥一样一挥手,撂下一句:“记我账上,月末结。”
喝完酒就被朋友们往家门口一带,关上门面向儿子和妻子的时候才开始发酒疯。
所有的好都让外人占尽了,自己的家人却一无所得,开着门是那个仗义老大哥,关上门却成了暴躁易怒的酒鬼父亲。
喝完酒神志不清,第二天又笑嘻嘻地说醉汉干了什么自己是不知道的。
坦白来说,肖自强清醒的时候勉强是个合格的父亲,说不上对妻子孩子有多好,但比醉酒之后强上了不止一星半点,至少不喝酒的时候他还能算是个正常人。
幼年时期肖琅也有过一段温馨的时光,刚开始的肖自强努力工作挣钱,发自内心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但生活真的很累,麻醉和死亡比好好活着要容易太多,无休止的房租和孩子上学要的费用掐灭了肖自强最后的希望,他选择了逃避,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面对家人的眼泪肖自强并没有完全忽略,08年有传言说世界将在2012灭亡,肖自强听了就在母子面前发誓,如果12年世界没有灭亡他就戒酒,做个回归家庭的好男人。
肖琅等2012等了很久,他看着日历一张张被撕掉,只想让那一天更快地到来。
如果不能让肖自强戒酒,或许一切都毁灭也好,他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日子了,一天也不愿意。
结果显而易见,谣言过去之后,肖自强仍旧放不开酒瓶子。
潘雪迎几次三番的质问,只换来了一句,“天地在酒瓶就在,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戒酒。”
每次肖自强喝完酒就会发酒疯,皮带一解朝着饮水机撒尿,看见棵树挡在自己面前都骂个不停,所有的行为都让潘雪迎难以忍受。
潘雪迎曾经带着年幼的肖琅躲进卧室里不愿意直面醉汉,肖自强干脆一拳捶到卧室的木门上,“咚”地一声响让潘雪迎忍不住身子一抖,第二天出来一看木门愣是被捶出一个大洞出来,里面还有肖自强拳头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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