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处理完事情回房,见她恹恹的样子,存心想讨她欢心,道:“一起出去吃晚饭吧?”她见袭安依然爱理不理,忙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袭安眉毛一耸,怀疑的觑了她一眼。
“换换口味,我们去吃海鲜?”莫妮卡在她身旁坐下:“就是在外滩公园东北角的海鲜坊,也可以看看夜景的。”
袭安原来是不上心的,听到“海鲜坊”倒是一怔。那个水上饭店,曾经提议和清瑞一道去的,她不愿,只好空着肚子去看的电影。这么想着,半推半就的上了车,莫妮卡果真没让一个人跟着。
海鲜坊停泊在苏州河与黄浦江的汇合处,入了夜,坊上灯火辉煌,一片一片的倒影在江面上,连成粼粼的摇曳波光,一会拉长了一会折短了,奇伟瑰丽,充斥着异样的风情。袭安以前听人说起过,这是个很受赞誉的场所,只是当下面上也只是淡淡,任莫妮卡拉着自己的手上了船去。
等坐定了,她才掀了斗篷,底下穿的瓷青薄绸旗袍,只半长的袖子,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莫妮卡搓搓她的手,道:“倒是没妨你只穿这么一点,江上吃了风可容易伤风。”
袭安打开她的手,不声不响又展开斗篷,整个的披身上,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个脑袋。莫妮卡拿肘撑着桌面,纤长的手指搭上帽檐,微低着头扬了扬嘴角。
菜流水价的上来,煎牡蛎、填陷猪肚、包馅牛肉卷……袭安吃的很少,没吃几口就停了下来。莫妮卡正坐她对面,动作斯文而优雅。
袭安不想看她,只把脑袋侧转了朝江对面的浦东看。一幢幢的仓库大楼耸立在江边,夜色里阴森森的,冷厉的坚硬线条让袭安的脊背莫名覆上了一层冷汗。她不自在的用手背蹭了蹭额头,莫妮卡抬头看她,关切的问道:“不舒服?”
“不……”袭安嗓子里哽了哽:“并不是。”
莫妮卡伸手过去要摸她的额头,袭安一下避开了。莫妮卡收回手,好在也已经习惯了袭安的抗拒,只幽幽看了她一眼。袭安闷头不吱声,一顿饭吃的不尴不尬的,莫妮卡噎的胃也渐渐疼起来。她想跟袭安在外面转转的,又怕不安全,眼下见袭安不咸不淡的态度,便差司机开了回去。
车在街面上开的极稳。眼下时间也早,两旁的霓虹灯已经开了,还稍冷冽的夜风里,看去总蒙着一层白惨惨的雾气。
莫妮卡规规矩矩坐着,袭安隐约的想起一件事,又抓不住头绪。往窗外扫了几眼,快速闪过的人如鬼影一般,黑僵僵的一个模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概没有脸盘子。街边的店铺远远近近的,一派富丽堂皇的光景。
车子渐渐慢了下来,前方看去是人群集聚的样子,只一会又三三两两的散去,车子一时倒也开不过去。袭安扫到外面万昌珠宝店亮闪闪的厅堂,擦的极干净的玻璃门。
一个女人正从里面出来,头挨的低低的,四下里观望一阵,脚步匆匆的过了街,人影一晃,没了踪影。
那一袭月白的外袍裹了她曼妙的身姿,却生来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不是清瑞是谁?袭安立直身体,眼见着她没了影子,目光这才朝万昌珠宝店转去。
莫妮卡正想催司机开车,见袭安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的店铺,以为她是想下去转转,便道:“下去散散步?”
这里正是租界里顶繁华的地段,人流如梭。
袭安先是摇了摇头,待车又要开走,却道:“停住吧。”
她们一道下了车,袭安直接朝万昌珠宝店走去。莫妮卡虽奇怪,却也跟上她,拉了她的手,身体放松,眼神却警惕的四下望了望。
袭安走的快速,进了店又散下来,只是悠闲的观赏一回。莫妮卡反倒起了兴致,只管往戒指上看。
伙计先后拿了好几款出来,她只是摇头。袭安看了一圈,见莫妮卡正停下了在看戒指,便也走过去,莫妮卡正把一只粉钻对着无名指比划,就听袭安在她耳朵边冷冷的嗤了一声。那声音里含了九成的讥诮,另一成却很有些袭安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了。
莫妮卡的皮肤是凝脂一样的白,象搽了上好的胭脂,红色一点一点的泅出来,片刻就染上了耳朵。湛蓝的眼珠,大海一样翻涌的情潮。她是很少害羞的人,现在却禁不住红起脸来,却依然挑剔的朝伙计摇了摇头。
伙计见状便把台面上的戒指往旁了一推,转身从底下拿出一个沉香色描了银边的香包来:“是刚才一位太太放在店里存卖的,您要还看不上,就请去别家吧。”说着,小心的抖开系口,拉来丝绒垫子,将里面的戒指倒了上去。
那是一颗圆型的大钻石,灼灼生光。莫妮卡把它拈进手心里,满掌的血红。她弯了弯嘴角,又将它捏在指尖指向袭安。
对着灯光,它发出的是蓝白光芒,袭安正觉得奇怪,就听莫妮卡道:“血月红宝石,十八克拉,由俄国沙皇在拿破仑战争时期赏给罗曼诺夫公爵。”说着抿了抿嘴唇,右颊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还算不错了。”
那伙计忙道:“那位太太来了几次了,我们老板一直不肯收,一来是因为太贵重怕丢失,二来也是怕没有买客。”
莫妮卡不以为然的耸了下肩。
袭安闻言却是心里一动,从莫妮卡手里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阵,道:“这样好的东西,怎么倒要拿出来卖?”她这话问的没有意义,才一出口就后悔了,原因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了。那伙计却不计较,道:“正是好东西才能卖的起价钱——许是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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