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会话,吃了咖啡,又在沿街的外国店里稍微逛了几圈,便又坐车回去了。
【20】
车子稳稳的开在回季公馆的路上,袭安和清瑞一直无话,两人各自看向车窗外的沿街景致,倒是司机,也许是存着讨好的心思,时不时念叨几句。
“二太太和赵小姐出门还是带着些人吧,现在这世道可不太平。”袭安和清瑞默不作声的听了,那人又道:“前几天还见了报的,说是有人平白的要杀外国兵。啧啧,人没杀掉自己被打的去掉半条命,进了大牢恐怕也活不了几天。”
清瑞眼皮子动了动,袭安不以为然的笑一下,道:“我们可还没那么娇贵,要真带了人出来,那才招眼了。”
司机忙又打了几个哈哈,却猛的一踩刹车。后面的两人身体惯性了前冲,扶着靠背深吸口气,就听到司机道:“可对不住,前面有人滋事,差点撞上了。”
袭安往外面看,就见一群人围成半圆,不断朝地上翻滚的人拳打脚踢。那血在地上淋漓了一地,竟也没有人出来管。清瑞蹙着眉,车子发动了又行驶起来,袭安视线往上就见了不远处赌场的招牌,转了转念头,让他重新倒回去。
车窗是摇下来的,她伸手扶住稍稍往外探头,司机机灵的狠按了几声喇叭,那些人顿时停了动作,都转身看过来。
“干什么哪!”他吆喝一声,打手们疑惑的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车子,顿了那么一小会。就在这时,袭安开了车门,缓缓走出来,双手抱胸一步一步踱到他们跟前。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又抬眸,冷冷扫视一圈,不露半点怯意。
“臭婊子别多管闲事!”有人按不住血性,已经上来想揪她的头发,却叫当前一人拦住了,“啪、啪”甩了两个巴掌上去,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季先生的人能动么!”
他认出了车牌,那么里面坐的左不过是他的家眷了。袭安“哼”一声,冷笑道:“眼力好的很,却不必牵出季先生,回头,你们——”她一个一个指过去,尤其顿在那个想揪自己头发的男人胸前几寸的地方:“去林秋同那里拿赏,就说是我赵袭安的话。”
那几人面色一变再变,听到这里已经明白眼前人的身份了,涎着脸陪笑道:“原来是赵大小姐,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的——这个人在场子里面不规矩,我们是给他点教训。”
袭安不再搭理他们,朝地上的人走过去。他虽然抱头蜷缩着,但鲜血浆着头发的脸上那一双满含恨意的眼睛却让袭安稍感意外。她俯下身轻触他的手,他一抖,躲开了,但凌厉的眼神却也消失不见,只是避开袭安的目光,有些自惭形秽的盖住腥脏的脸。
袭安扯出雪青洋绉手帕,擦了擦他手背上的血迹,低声报出了一个地址。那人闷不作声,只是疑惑的,又有些防备的看她。她朝他笑了笑,道:“你识得那个地方么?识得的罢?你找叫王伯的,他会好好照料你。”
她见他依然是有些迷茫,估计是疼痛的,又皱起眉头捂着肚子。她放下手帕,弯着桃花眼,道:“我叫袭安,赵袭安,你记住了。”
她站起身来,不再看他一眼,矜骄的迈步朝车子走去。那群人唯唯诺诺,她只当看不见,关了车门朝清瑞一扬眉毛:“耽搁你时间了。”
清瑞侧过头,耳坠子在空里晃一晃,晃出一圈翠绿的光泽。袭安暗笑,亲热的挽住她的臂弯:“好清瑞,你别不理我嘛。”
“有本事你就去救了那个被关的中国人。”她挥开袭安的手,袭安没意会过来,问道:“什么被关的中国人?”
“外国兵趁醉奸淫女学生,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无忌惮的糟蹋我们的同胞,可是我们呢?我们自己内斗不休,对外奴颜婢膝,想想就让人心寒!”
袭安见她脸上忿然的神色越来越浓,才要开口,司机插嘴道:“这个世道时时在变哪,自顾都来不及,哪能管那么些闲事?不过二太太是有福气的人。”说着巴结的笑了几声。清瑞厌他的奴性,甚至连蔑视也不屑于给他,只是看着外面发起呆来。
袭安在国外时间长了,也一直处在有钱有权的圈子里,并领会不出多少清瑞的情绪来,只是留心了她的话,等下车回了二进,她拉住她的手,道:“你别气,这件事情并不是你我可以解决的来的。”
清瑞回头看她,直直的看她,眼睛睁大了,里面越来越红,终了,苦笑道:“你都知道,这事不是我能解决的来的。”
“什么?”
清瑞摆摆手,不想再说话了,只是身型不稳的往楼上去。袭安的心却被她方才的样子和语气惊的狂跳不止。
她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爱国的,矛头甚至直直对准了在中国大地上逞凶的洋人。即使是季泽宇,因为他跟洋人之间的依附与争斗,也是说不出这样一句话来的。袭安黯然的注视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仿佛是有很大的沟壑横埂在她们之间,难以跨越。她不能明白她,而她也不能理解她。
【21】
晚上季泽宇来二进吃夜宵,清瑞推脱身体不适,歪在床上没有陪他。袭安轻手轻脚下楼来,见他一个人坐在灯下默默吃东西,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见是她,心里高兴,笑道:“吵醒你了?”
她看着他,也不作声,他伸手过来缠她胸前的散发:“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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