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安安静静的,他轻轻蹭了蹭袁宋的肩窝,什么也没说。
“我能接受,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接受。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方格将自己的眼睛摁在袁宋的肩上,喉结滚了又滚,他不敢开口说话。
“我最怕的是,你怕!”
方格忽然怔住,他不敢抬头,鼻子发酸眼眶发热,他喉间不经意泄露出一丝哽咽。袁宋把他抱得更紧了,他亲亲方格的发丝继续说道:“我怕你不在我身边,怕你因为这些离开我,我怕我在你心里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哥,我们好不容易重新相遇在一起,我接受不了在未来的日子里没有你的设定,如果有一天你因为家人抛弃我,因为这个社会的舆论抛弃我,因为任何一个理由抛弃我,我都会接受不了。方格,你要知道,我可以因为有你而变得坚不可摧,也会因为没有你而不堪一击,我会死的。”
方格勐然抬头撞上袁宋的唇,他满眼通红,神情悲伤,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没有那一天,袁宋,我不会让那一天出现的,不会的,你要相信我!”他双手捧住袁宋的脸庞,泪水悄无声息地从他的面颊滑过,袁宋轻轻替他拭去,凑近用唇贴了贴方格的眼,复又退开,眼神温柔地恰似承载着一弯暖暖的温泉,他舍不得方格受到一丁点伤害,但是,有些事,终究会有面对的一天。
“哥,那你做好随时面对一切的准备了吗?”
“嗯,我不会躲的,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第九十九章 走吧
我似乎已经无法接受你的示好与关心,我长这么大,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从来没有缓和过,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虽然我曾经无比渴望过得到你的认同。现在,你的示好却让我很害怕,害怕因为你对我好而让我又欠下一些情,也害怕你对我的好是带有目的性的。
你可能不知道,每当别人要对我好的时候,我总在想着还些什么,即使,我们是亲人。我想,可能我没有被爱的能力,也欠缺一些爱人的能力,但是,我还是想去爱人,也渴望被爱。
我不知道你每次想起我这个儿子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有一丁点的自豪与骄傲?我想说的是,如果有,我会很开心,至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偶尔能对我满意。当然,如果没有,那也没关系,向来如此,我已经习惯了。反正,我也没有做得很好。
我从来没有当着你的面叫过你妈妈,从小到大,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超过一年,这脆弱的亲情让我每次都觉得岌岌可危,随时都可以断掉,虽然这不是我不叫你妈妈的原因。对我而言,这很难,就像让你当着我的面夸我一句一样,算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写这封信给你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原本在写之前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但是此时此刻,我又忽然开始顾忌起来,我在猜想当我真的将心里一堆话吐出来的时候,你会伤心的可能性,也许这个可能性很低,可我还是心软放弃了,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昨天你说让我毕业回来工作,像交代后世一样要将方胜交给我照顾,说实话,我很生气,你们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自己努力活得久一点?你们真的爱他,就应该让他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让他去学习生存,学会融入这个社会,毕竟他只是某些方面与常人不同而已,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们自己将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现在只能说,我不能回复你什么,因为我自己的人生也并不那么好,我不可能一辈子为了你们活着,如果你当初把我领回来就是为了这个的话,那真是煞费苦心了,但凡你们之前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可能昨晚都会立刻答应你。
或者,你可以问问方胜的意思,他其实会有他自己的思考,你作为他的母亲,我想你应该相信他,而不是从心底就把他归到智障的行列里,觉得他需要别人的照顾,觉得他需要你们替他安排好所有的一切,我想,你们在内心对他的看法就是对他的一种不公平,即使你们那么那么爱他,这多少都让他有些伤心,要不然他上次也不会瞒着你们偷偷去挣钱。
你们如果当初将我领回来只是为了给方胜铺好路,那我觉得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愿意做你们的棋子。同样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伤心难过?
罢了,也不跟你说这些。我仍然不习惯在家里的日子,你也不必生气,无论如何,身体是你自己的,愿你们健康!
林凤红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方格已经提着行李又一次走掉了。方胜这几天正好在方磊那里,方格放假回家时并没有看到他。他和袁宋从学校挤着火车一路到省城,火车上座无虚席,连过道里都挤满人,好多农民工都没有买到坐票,他们挤在过道里,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候遇到一些好心人,会让他们坐着稍微歇一歇。方格和袁宋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一副场景,火车上叫卖的小推车根本无法前进,他们连上趟厕所都通行困难。
袁宋问了几次列车员是否有空余的卧铺,无一例外,到他们下车前都没有。就这样,两人在坐铺车厢挨了两天,白天还好,方格喜欢看窗外的风景,他能一直盯着窗外快速闪过的山水田园一眨不眨,到了晚上,就熬不住了,靠着车窗直打盹。袁宋把他哥的脑袋挪到自己的肩上让他靠着自己睡,他就努力维持住坐正的身姿,尽量让方格靠得舒适一些,然后闭上眼,跟着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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