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姜照又道:“袁启完婚次日,袁正毅带他进宫谢恩,朕没有召见他们父子二人,想必他们又去找了舅舅吧。”
陆苍玉没有否认她的猜测,只是道:“我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对赵家发难。”
“怎么会是突然呢?”姜照低声笑了一下,眼睫下垂,遮去幽幽目光,“舅舅,朕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有太多人觉得朕的脾气太好了。
所以在前朝,有赵相之党给朕使绊子,想方设法阻止朕去触动世家利益,而在后宫,还有个姓赵的太妃,倚仗赵家权势,行事肆意妄为,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
“赵太妃?”
陆苍玉怕人说陆家外戚夺权,除了给姜照撑腰,连朝堂的事都不怎么过问,更不会接触到后宫,他对赵太妃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
那时候他回京救驾,诛杀了二皇子,间接算是给受其迫害的其余皇子报了仇,赵太妃便视他为恩人,在陆太后病逝后,还对他承诺会把姜照当成亲生女儿照料。
姜照登基后性格变了不少,舅甥二人偶有闲谈,也都是谈及政事,很少涉及到后宫,陆苍玉只知道她勤政,却不清楚她的私事。
所以乍一听她提及赵太妃,陆苍玉有些无法理解,难道姜照如今身为一国之君,还能在宫里受了赵太妃的气?
他眉头倒竖,大掌在桌面狠狠拍了一下,将旁边站着的元祥吓了一跳。
“赵太妃在宫里为难你了?”陆苍玉嗓音浑厚,大声道:“赵恒则那个老匹夫是怎么教的女儿,真是反了天了,我这就去找他算账去!”
他转身就要走,姜照立刻冲元祥使了个眼色。
元祥尽职尽责,也不管面前是威震三军的大孟战神,直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姜照轻咳一声,唤了声:“舅舅。”
陆苍玉回头看她,听她道:“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朕不会怀疑袁家的忠心,他日清算赵家,即便牵连到徐闻,也不会祸及袁正毅。”
得了她的承诺,陆苍玉面色稍缓,拱手道:“臣代袁正毅谢过圣恩。”
“朕的话还没有说完。”姜照神情冷淡,习惯性地摸索到腰间挂着的香囊,低眉看了一眼,“舅舅给朕举荐了不少人才,常东岭忠心护主武艺高强,何元盛少年老成有勇有谋,至于袁启,能力有余而心性不足,就不必待在宫里了,舅舅觉得呢?”
陆苍玉稍加思索,应声道:“臣明白了,请陛下下旨,免去袁启禁军职位,臣让他去军营历练几年,磨磨心性,再看他能不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姜照微微一笑,颔首称善。
陆苍玉走后,姜照挥退了元祥,自己在御书房坐了许久。
沈修延进献的那只金丝虎模样虽小野性却很大,谢锦养了几天,那只小畜生还是只对她自己亲近,见到别人便呲牙咧嘴挥爪子。
谢锦怕它伤人,却又不忍将它送去御兽坊,姜照便让高盛安带她去了御书房请教驯兽师调-教动物的法子,因此今天她身边只有元祥候着。
谢锦说她不愿再见到袁启,姜照既信,又不敢全信。
况且二人同在宫中当值,迟早要再见上一面,虽然谢锦表示不会再同他有任何牵扯,但姜照怕袁启死缠烂打,再惹了她心软,就下定决心要把他弄走。
可袁启是陆苍玉提拔的人,她再任性,也总要给舅舅三分薄面,正因此而踌躇之时,没想到陆苍玉正好找上门来,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袁启进宫三年,从禁军兵卫做到巡逻侍卫长,颇受禁军统领卓昀的看重,一早卓昀就和姜照说过,等到时机成熟,便可把他调到御前,着重培养。
能得到陆苍玉和卓昀的一致认可,袁启的个人能力绝对是拔尖儿的,一旦走到御前,就相当于得到了陛下认可,日后青云直上,不过是指日可待。
但很显然,这个机会已经葬送掉了,姜照因为自己的私心,对他有了偏见。
陆苍玉要把袁启丢到军营历练,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等同否认了袁启三年的努力,到了军营,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不说,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升迁缓慢,有战事的时候,更是要拿命去换军功。
军营与皇宫,疆场与御前,向来是云泥之别。
姜照扪心自问,如果与袁启有瓜葛的不是谢锦,她倒是挺乐于成全他的感情,也顺便换取他的忠心,更不会让他落得如此下场。
但正因他招惹了谢锦,又让她伤了心,受了罪。
别说一个袁启,即便是庞然如赵家,姜照也要抽丝剥茧,推大厦于将倾。
她才不是什么仁慈的君王。
晚间姜照回寝宫用膳,谢锦和高盛安比她早回去一步,正在后殿院中逗弄那只被谢锦取名为“金豆”的小狸奴,四周围了一圈儿的宫女太监。
谢锦手拿一根白色长羽,在金豆面前轻轻一晃,那小东西就举起前爪不断扑打。
高盛安有样学样,也拿了一根长羽去金豆面前晃悠,结果小东西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一心追逐谢锦的羽毛,谢锦一旦将羽毛收起来,它就原地坐着不动了。
气得高总管大骂它是个“不识时务的小畜生”,周围的宫人们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姜照在不远处负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笑起来,高声道:“人说狗忠诚,猫冷傲,看来朕这个威猛大将军看不上高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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