樋口一叶捕捉到了太宰治眼眸里的动摇。她像是得到了复仇的快感般愈加夸张地添油加醋。
“别说了。”
“绝望吧?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吧?这也是你做不到的吧?现在一提起你,芥川前辈的心里就只有创伤和阴影,甚至连阴影都没有了,对你已经失去了一切感觉。”
“别说了……”
“就算你保护得了人虎,能够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下抢走你想要的,芥川前辈也不会真心恭喜你。”
“住嘴!”
“我现在都还记得拜托我送信的织田先生。你根本就是在侮辱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
太宰治的瞳孔瞬间缩成锐利的针眼般大小,那仿佛抽了鸦片的针尖瞳孔让樋口一叶如被电击,从头到脚打了一阵痉挛。她看到了杀意。身为黑手党的太宰治散发出来的杀意。她差点忘记了,这个男人曾经可是臭名昭著的罪犯,他现在所穿的色调温暖的外衣柔和了其外在形象,乍一看谁都不会以为他曾经是黑手党。
她恍然大悟,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她费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了“你根本是在侮辱织田作之助”这句话,当最后的尾音落下时,那几点奄奄一息的力气便如找到归宿般利落又缄默地遁走告罄了。与此同时,她看见了太宰治手上那把枪的枪口,抵上了自己的脑门。
“希望你来世可以明白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樋口小姐。”太宰治仿若默哀般闭上了双眼,动听且充满了磁性的嗓音缓缓说出宣告她死亡的话语。
在樋口一叶以为自己会死于太宰治枪下时,芥川银恍然出现,将刀尖抵在了太宰治脖颈上的大动脉,只要稍微动哪怕一厘米,就能当场了结太宰治的性命。
太宰治好似一个收缩自如的演员,马上收起了刚才阴沉的脸色,把枪收了回去,换上了一张亲和随性的笑脸:“差点忘了还有你了。”
樋口一叶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不是叫你不要进来吗?”
芥川银的手略微颤抖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放心不下,只是在看到樋口一叶被枪指着时就忍不住赶了过来。血泊中的芥川龙之介,差点被枪杀的樋口一叶,站在面前的太宰治,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她暂时不能理解。
当年太宰治把芥川龙之介从贫民窟带了回去,相当于是哥哥的救命恩人,之后自己也想要跟着哥哥一起加入组织,但是她身为年纪过小的瘦弱女孩没有被接受,组织的人也说她没有决心,只不过盲目跟着家人罢了,和芥川龙之介差太远。就在她以为就要和哥哥天涯相隔时,也是太宰治同意了她加入港口黑手党。在她眼里,太宰治几乎相当于再世父母。这一切都是太宰先生干的吗?可是他之前还让中岛敦把樋口一叶带回去养伤呢……
她有些不太能接受自己双眼看到的事实。
“你长高了。”太宰治微笑着对她说,“所以胆子也变大了?打算杀了我吗?”
“不是的……”
芥川银的手堪堪停下了,慢慢从他的脖颈边收了回去。
樋口一叶好想说,不要对这个男人心软,可是她隐隐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又从灵魂深处重卷而来,于是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腹部。她还想要带芥川龙之介回去治疗,不能又因为这股莫名其妙的疼痛倒下。
太宰治扬着手中的资料,炫耀一般从樋口一叶的身边走过。她的手移向了腹部这点也落在了太宰治的眼里。
果然,这个人所中的异能力随时都会有爆发的危险,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只不过除了施加异能力的本人外,没有人知道死刑会在哪一刻来临。只要掌握到了这一点信息,樋口一叶就根本不能构成威胁。不过一个随时都会向死亡奔赴的可怜单恋者罢了,芥川如果真的遇到了困难,还是只有来找我。他这么想。
她就像是中国历史上那个名为钟无艳的女人。钟无艳的齐宣王只会在需要她帮忙的时候才会来找她,一颗宠爱的真心全在宠妃夏迎春身上。她只能做最合适不过的助手与齐宣王爱情的见证人,与齐宣王彼此了解到好如兄妹一对,却永远不能成为王的爱人。就算是被发现了爱着大王的心思,也只能被大王微笑着坦白说,我不想打破如兄妹般的好关系,不想失去你这么一个绝世好友。
正所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这种女人最后只能对着爱人的背影偷偷地如一个三岁小孩般放声哭泣,任由浑浊的泪水刮过一年比一年显眼的皱纹,最后在爱人回头找自己时又拿起头套盖上满是泪痕的脸,一边被自己烫人的呼吸与咸湿的泪水熏得满脸炯红奇痒难耐,一边笑着说,我在,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于是太宰治心情愉悦地笑出了声,对着樋口一叶的背影说了一声再见。
什么最贴心的助手,什么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他都胜券在握,他的小黑眼睛最后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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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从战国时代人们的口中流传下来的说法,历来并没有这个说法的史实认证,所以此处只用作典故化用,并没有将其肯定为确切历史。
第34章 贴近我心
芥川龙之介重伤不醒的消息立刻传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们在会议中谈论了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找另一位成员代替芥川龙之介完成任务,以这种身体状况勉强行动的话,十有八九都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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