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波倒是在常登的技术博客上,看到了不少爱好者一直关注飞汽的发展趋势。说起来,他建议俞汉广转而做头显,多少也受了飞汽的启发。
“可不是咋地。璐神的方向是鼓捣分布式电力控制系统,后来更是想把这套系统移到飞汽上。他是真大神,我们还对着翻译软件啃文献呢,他就摸得透透的。”
秦昊天鼠标绕着屏幕中的新闻图片打圈,图中是一个青年凝神对着电脑的侧面照,虽然是摆拍,但依稀可以看到眼中的从容自信。
邹海遥接道:“说起来,‘三剑客’搁到璐神身上才实至名归。我们在他面前,就是菜鸡互啄。”
秦昊天道:“璐神对这个名字很反感,也不愿意提。当时院里都在传三剑客三剑客,但是三剑客的第三个人是谁,是个秘密。他说自个儿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不讲武德。又说滚滚长江都是水,时代终将属于年轻人。”
“搞半天,计信院的江湖传说流传了这么久,三剑客,只有两个人?”俞汉广虽然这么说,潜意识里却觉得成璐师兄若是还在,这种搞笑率性的风格,应当和自己无比投契。
秦昊天点头:“他哪儿在乎这些假模假式的东西。璐神那会儿光offer就接了十几个,还都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可以直接把大家吊起来打。”
“要不是那场意外……天妒英才,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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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是场意外。”杨烨陷在沙发里,满脸颓败地搓着颧骨,手背冒出青色血管,“可意外也分天灾和人祸。”
“孟艾,他出事,你要负全责!”
孟艾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烟雾感应器,干咽着喉咙。
抽烟喝酒的毛病,是他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沾上的。
杨烨吃着茶水馒头、掐大腿肝《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时候,孟艾和很多家庭条件相近的同学一样——优渥的物质条件送给了这群少年一张从未受过欺负的脸,让他们对具体的享乐无法抵挡,更让他们觉得宏大的命运理所应当。
反正按照父母当时的意愿,相比于在国内继续学业,花钱把孩子送出国反倒是第一选择;就像妹妹孟探骊那样。
开窍来得猝不及防,高三那年他像被什么路过的神佛点化了,突然知道了用功,成绩进步神速。
实打实高分考入国内名校,终是让父母在朋辈面前脸上有光,孟家父母激动地把所有能请的酒席都请了,还特意去寺庙供了灯,回老家看了看祖坟上究竟冒了几股青烟。
对孟艾的态度,也由谨慎的管束变成了得意的放任。
整个夏天,他都和一群狐朋狗友泡在外面;年轻气盛的荷尔蒙,总算寻得了发泄的好出口。
这些毛病说大不大,只要不耽误学业、不影响日常生活,连他自己都不在乎。
说小也不小。他酒量虽说不差,但一喝晕,必定要伴着宿醉在床上躺一整天。
常言道浪费自己的时间等于慢性自杀;可在他这里,却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谋财害命。
“你们导师给你派任务去送材料,你在院里挥金如土、呼风唤雨,才懒得干这种累活儿,连璐神都能支使。”杨烨意识到刚才失态,此时已恢复平静,语气冷淡如冰。
孟艾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他不是懒得跑腿,恰恰相反,他珍惜每一次去实验室打杂和打游戏的机会。
没能跑腿的原因太简单,太荒唐,荒唐到他自己都不愿意提及——前一晚喝太多,真的没能爬起来。
他的小老板好心替他去了这一场;他也好心把车钥匙给了成璐。
造化弄人。
两个人的好心,合力办出了永远无法弥补的坏事。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承担全部的痛苦。而这痛苦在于——自己既是凶手,又是受害人。
杨烨与自己嫌隙已深,此时自由心证没有任何意义。孟艾终是把话咽进了肚子,却并不去碰口袋里的电子烟,而是不管不顾地打开了抽屉,摸出香烟。
成璐出事后,他变了很多。
放弃了原本留在实验室的读研计划,也没有接手父母的生意,而是直接考了公务员。如无必要,更是很少再喝酒。
只有烟没能戒掉,越抽越凶。这劳什子虽说伤身体,可早已成了他的呼吸机和ECMO。
孟艾从喉咙一路痒到肺,于是抽出一支烟,送到鼻下使劲嗅了片刻,在急促的呼吸中压住酥麻感。
他看着墙上的代码,哑着嗓子:“活着才有希望……”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希望。
可人为什么不见了呢?
他想起了当初做VR游戏的私念,甚至想起了玉湖后面的那条山路,以及宜成福利院。
——十几年来,愧疚如烟瘾一般,总是在他不舒服的时候,横冲直撞地窜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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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波凝视了须臾屏幕上的新闻报道,捏着下巴道:“照理说,出了这种事,璐神的家人没有来学校、没有找汽车厂家沟通过?就这么和稀泥和过去了?”
秦昊天露出激赏的眼神:“难怪技术群兄弟都说你看问题角度刁钻。”
“璐神没有家长,更没有亲戚,他是孤儿院长大的。”秦昊天想了一会儿,继续道,“孟艾搁那儿捐了不少钱。你过来的时间不长,应该没去过,我和老俞跟着去过几次,就玉湖那边儿的宜成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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