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那会儿,就我一个技术,天天通宵撸代码,哪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那时候可安心了——杨烨不仅帮我,还拍胸脯保证,我可以免费睡他的行军床。”
“现在爱梦起来了,兄弟们都嗷嗷厉害……我那叫一个开心啊,因为终于过上了六点就下班的幸福生活。”秦昊天摊手道,“危机感不就这么来了。我老是在想,我的水平跟不上怎么办?咱们做的东西不好玩、卖不出去怎么办?这样我不就没法六点下班了嘛!”
秦昊天说到激动处,手之舞之地比划了起来,像极了《动物世界》片头那只憨态可掬的熊猫;这让在座的寒蝉们略微轻松了些。
“老秦说得对,安全感是最大的危机感,而危机感是唯一的安全感。”孟艾敛起笑容。
和风细雨下,是汹涌的暗流。
“爱梦满打满算七岁了。从最初只有1款游戏,到现在上架了7款重游戏,15款轻游戏,这还不包括下架的8款、立项失败的76个项目。”孟艾天生对数字敏感,记忆力也强。
“但我们仍然是一家很年轻的创业公司。爱梦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甚至到现在连KPI都没设过,绩效也都是自己定,再和上级沟通。因为做游戏靠这里——”
他手指在太阳穴附近画了个圈:“产出来自于大脑,来自于不竭的思考和创造,而不是机械地完成指定任务。”
这是爱梦从招聘开始就定下的规矩:只选有自驱力、有想法的强人,让强人自己定目标,因为自我驱动永远是激发潜力的最好方法。
与其拽着庸人向前跑,不如用丰厚的报酬,和强人携手火力全开。
也正因此,即使游戏行业员工跳槽频率极高,人员流动比玉湖后山的小溪还快;可爱梦身处其中,离职率还是低得惊人,是宜州互联网圈的奇迹。
“我知道你们都很有能力,想出成绩。结果呢?被危机感追在屁股后面跑。”
孟艾声音愈沉:“产品群压力大,PM不好当,杨烨和孙晗这些年从单打独斗到带着团队,非常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天青色的衬衫松快地挽到肘部,双手撑着会议桌,一只脚斜搭在在另一只脚边,端的是个惫懒的富贵闲人。
不过富贵闲人却出口犀利:“目前已经立项的106个游戏中,产品群牵头的有74个,接近七成。基数摆在那里,即使概率保持不变,出的问题也必然越来越多。上周末发生那样的事,情有可原。”
他向杨烨投去理解的目光:“杨烨,欲速则不达,跑得急了容易摔跟头。我个人建议,你们群组出去玩一玩,吃饭喝酒打游戏都行,给自己休个假,也给其他群组想上项目的人留点机会。”
孟艾这话借力打力,明褒实贬。
杨烨的娃娃脸上虽然笑眼微弯,嘴角却早已没了弧度。孙晗更是成了只鸵鸟,恨不得把头埋到地毯里。
“爱梦从孵化器里的3个人,到如今已经有了146个人。人多了,诉求也会多元化。”孟艾扫视了会议桌旁的一圈人,“员工关怀工作,池斓,你们人事组做得远远不够,今后要重视。”
池斓原以为这场临时会议是陪太子读书,此刻正心不在焉地低头摸鱼刷购物网站,猛然被孟艾一番话打到,抬起眼愣在原地。
她虽然兢兢业业,但干了这么多年,也难免有瓶颈阶段。
人事和行政工作又很难出彩,做得好是分内之事;做得不好,缺点会被放大千百倍。
职能群负责人赵惠风今天请假,没人挡着,她像个突然被数学老师提问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差生,一脸窘迫。
孟艾卸下温和的面具,开始扫射:“做得不够的不止池斓。万老板,你们业务群冲在一线,和玩家交流得多,经常能收到一些负面反馈。但我们收集负面反馈,是为了汇总需求,继而跨群组合理地、高效地沟通,解决问题,比如你们上周六就解决得不错。我讲了这么多,是希望你们摆正心态。”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而不是解决对方。”
话虽然是冲着万敏哲说的,但俞汉广知道,孟艾就差报他的身份证号了。
俞汉广突然卸了力气,向椅背靠去。
悬在头顶的剑总算落下来了。
他觑着孟艾,觉得老板虽然只比自己年长大半轮,但这制衡管理的内功,起码是老狐狸水准。
游戏这一行连着艺术,在互联网圈子里是个异类。
身处其间的人更加两级分化,要么极端纯粹,心中梦想与热爱拉满,势要拿出一个震撼全世界的作品;要么是极端实用主义的拥趸,一切朝钱看。
孟艾的平衡在其中就显得极其难得。
他能在各个群组之间端水自如,而且还很擅长“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循环使用——
孟艾明着批评了池斓,暗着斥责了自己。但自己和池斓都达到了既定目标,因而批评也就仅限于口头文章。
杨烨和孙晗是不容易,也受到了表扬;可产品群再辛苦,做出的东西不行,孟艾三言两语就夺了他们的机会。
公司大了,孟艾管理风格往厚黑的路子走,这无可厚非,但总令俞汉广感到别扭。
他知道,孟艾对自己的工作成果还是认可的。
只是猜不透老板对杨烨的态度。
“老孟和老秦都提到了共同的问题: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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