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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章 大雪夜,书生剑出鞘!
    白玉京震惊的捂嘴,先前自己也曾说过先生当为画圣,如今连韩知府也这般说,难道这位先生真的是位画圣?
    画圣呐。
    也许和先贤范文正公有差距,但终究是可称圣之人。
    钟铉闻言苦笑,良久才道:“只是倒要叫韩知府失望了,我并非画圣,若是画圣在此,以天下之诡异,可不就是仅仅画马渡河了,只怕那时候就是女帝陛下亲至建康请他去临安了罢。”
    韩某人的神情有些不信。
    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所有的话都只能信三分。
    不只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读书人也骗人。
    笑道:“其实先生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究竟想干什么,又想借我韩某人达到什么目的,否则休怪我韩某人今夜和先生撕破读书人的脸皮。”
    骤然起杀意。
    画舫密闭甚好,却倏然起风,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人。
    白玉京神色阴晴不定。
    韩某人一脸萧杀。
    钟铉则是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韩知府意欲走入中枢问鼎相位,真愿意杀了我引来女帝和王琨之怒,使得前途尽毁乎?”
    韩某人震惊莫名。
    钟铉笑若春风,落在韩某人的眼里,却冷若地上的铺面雪,道:“很震惊?我怎么会知道韩知府心中那隐藏的野望?”
    又道:“其实大凉天下的臣子,又有几个不想走入朝堂中枢,走入朝堂中枢的人,又有几个不想问鼎相位,略懂仕途之人,没有猜不出你心中所想的理由。”
    韩某人沉默了,许久才冷笑道:“先生图谋甚大。”
    钟铉依然在笑。
    自己图谋甚大么?
    没有,自己只是想看看那少年,看看他身上和异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最主要的是看看能否借少年彻底断了惊雷。
    我心中画卷万千,却惮于惊雷而不能泼墨,甚为可惜。
    不欢而散。
    ……
    ……
    风高雪亮。
    韩某人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回府路上,身后暗影里,有个如蚊蚁的声音,“老爷,要将那位先生拿下吗?”
    韩某人停了下来。
    其时正站在十字路口上。
    左边民房里灯火辉煌,似乎是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隐隐传来嘻嘻声,说着不要不要什么的,又说爹娘都还没睡呢,结果却吹灭了烛火……
    旋即不久便起了喃语呻吟声,百转千折甚是挠人心,隔间传来老妪咳嗽声,忘情的女子便捂住了嘴,可是“唔唔”的声音反而让人越发充满遐想。
    非礼勿听。
    韩某人充耳不闻。
    右边,似是个五口之家,有主人训斥幼女的声音,有妇人宠溺闺女的埋怨声,亦有老翁领着年轻孩子泼墨的身影映照在窗棂上。
    大凉崇文三百余年,虽然如今文武并盛,但对于寒门人家而言,读书好过于去沙场,终究是想用笔墨写出个辉煌家世来。
    毕竟寒从文富练武之说。
    韩某人犹豫了刹那,说了句不用,终究选择了更为绕路的右边。
    向左,是靡靡盛世,却是别人的盛世。
    向右,是谱写自己的盛世。
    曾经有个少年,出生将门世家,先祖是功高盖主的不世名将,论资历排辈,尚在大凉兵神岳精忠之上,却甘心辅助岳精忠收复半壁河山。
    最终天下平定后,岳精忠封王开封,先祖虽不曾封王,却也是一位掌控兵权的封疆大吏,奈何有个圣贤范文正公横空出世,让高宗意识到大凉即将陷入军镇割据的危局之中。
    其后孝宗即位。
    韩家依然是天下最大门阀之一,和开封岳家风光无双。
    孝宗一心恢复战后国力,没有腾出手来打击军镇,直到刘太后垂帘听政,开始宣扬大凉太祖杯酒释兵权的事迹,为仁宗打击军镇势力埋下伏笔。
    等到仁宗继位登基,第一个君威便是拿军镇势力开刀,岳家因永镇开封震慑北蛮的缘故不敢动,于是先拿了韩家祭旗。
    韩某人的爷爷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仁宗宣召到临安,又用了个很莫名其妙的理由革职查办,其后便是肃整韩家开枝散叶后在大凉各地的为官之人。
    韩家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
    韩某人永远都记得,自己还是幼童时,父亲被罢官后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以往那些呼来迎往的高朋宾瞬间作鸟兽散,如避蛇蝎。
    就是当年交好的岳家王爷,岳平川的父亲对此也冷漠无援。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年关,父亲连日奔走,终于病倒床榻,而此刻家里的米缸里已经没有一颗米,父亲将自己叫到床前。
    说胄儿,为父给你取错了名字,本想让你成为天赐贵冑,却不想我韩家沦落至此。
    今后,你便叫某人罢。
    韩某人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息,父亲的意思,某人,是某一个世家的人,是某一个寒门的人,是这大凉天下最寻常的一个人。
    但父亲不知道,某人,亦可是某一个……
    韩某人抬头看了看大学纷飞,思绪继续飘远那个雪花铺盖天地的大年夜里,父亲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说今后你就是咱家唯一的男孩子了,要坚强,要孝顺母亲,明事理,若是可以,今后长大了就别再去沙场了,多读读书,做那个宰执朝堂的——
    父亲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就晕在自己年幼的怀里。
    那一夜,韩某人彻底丢掉了童年,甚至和过去的所有说了再见。
    因为那个韩某人,意欲成为大凉天下的某一个相公。
    意欲为先祖平反!
    大凉韩家,虽然功高盖主,但绝对不是谋逆之臣,韩家只有忠良,没有乱臣。
    不仅如此,韩某人亦要将心中壮志挥洒在大凉这天下,打造一个岳精忠也不曾达成的盛世宏图:征北蛮,踏平大理,了却君王天下事!
    韩某人热血沸腾。
    丢掉了灯笼,扯裂了胸襟,袒露胸怀,壮气融飞雪而生白雾,大步走在雪地里,且行且吟诗:
    天有雄子开云裂,地有书生禧雪散;莫道王爷北边坐,人间某人伐朝野!
    此诗,名《书生剑出鞘》!
    身后,是留在雪地里的一道脚痕。
    暗影里的汉子虎目热泪盈眶。
    忘了跟上去。
    跪在地上,轻声喃语:我梁家,愿世代为韩家之将!
    在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