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殷国强几人带着江力夫妇二人的遗体回到草灯村时,天色已晚,本该由于天气寒冷早早上床睡觉的村民,此刻却都不为严寒的围在村头聊天。
“都说好人不长命,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啊。”
“是啊,这夫妻两人都不错,我记得还挺年轻的吧?”
“年轻,应该还不到40岁,这年头日子越来越好了,没病没灾的活到70一点问题都没有。”
“是啊,我记得江力是和我一年,都是属龙的,36岁,本命年呢,说起来也算是英年早逝了啊。”
“有车来了,肯定是他们回来了,大伙儿快让让。”
殷国强的大哥早早的接到电话,灵堂早已搭设好了,殡仪馆的车一路把江力夫妇送到家门口,村头的人大多都跟了上来,围在江灿家的门口。
只见江玉翠哭着下了车,嘴里嚷嚷着:“我的亲弟弟啊,我带你回家啦!”
江灿则被江玉翠拽在手里,顾屿透过人群看着眼睛红肿的江灿,像是早已流干了眼泪的提线木偶一般,呆呆的看着被人抬下车的父母。
“哎呦,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哦!”人群中一位妇人手中牵着和江灿一般大的小姑娘,同情的看着江灿。
“这不是有江玉翠吗?亲姑姑!还能有罪受不成?”
“亲姑姑怎么了?我家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也没见大姑姐买过一件花衣裳!”妇人瞥了一眼刚刚接话的人,翻了个白眼。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刚刚听人说,赔了不少钱呢!”说话的人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模样,一脸大家都懂的表情。
“怎么?你的意思是江玉翠她冲着……这个去的?”妇人做了个点钱的手势,一脸八卦的问到。
“唉?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哎!就是可怜了孩子啊,还这么小呢。”妇人一听对方不想多说,也跟着岔开话题,换上一副心疼的面容。
“是啊,听说这孩子这儿……”说话的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着说到:“不好使,也不知道晓不晓得自己爸妈这是死了。”
“我也听说过,之前就因为这个事楚红梅还和张家媳妇儿吵过架呢,不让人说呢!”
“怪不得呢,你看那孩子,哭都不哭一声,哎,一滴眼泪都没有,这样的孩子生了有什么用?”这个妇人变脸之快,立马又换上一脸指责嫌弃的模样。
“是啊,我之前听说楚红梅每个月都去医院检查,我看啊,就是因为前一个孩子脑子有问题,所以担心后面这个也有问题,这才总是去医院。”一个语气刻薄的声音如是说到。
“我还听说啊,本来楚红梅是要早上去医院的,结果今天冬至,就在家给这孩子包饺子然后去的晚了,你们说要不是这么一耽搁啊,说不定也遇不到这种事啊!”
“真的吗?哎呦!真是个扫把星啊!”
江灿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本来木然的神情,似乎陡然有了变化,瞳孔略微放大,空洞的眼神流露出说不清是自责还是后悔的神情。
江灿干涩的眼睛似乎又有泪水流出,本就冰冷的脸颊刚感受到一丝热意,寒风吹过,又只剩一片冰冷,如同她的内心一般,只喃喃的重复到:“本来不会遇到的,都怪我,不该这样的,是我的错,本不该遇到的。”
此时,没人听到江灿沙哑的声音,也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想法。
哪怕是站在江灿身侧的江玉翠也没有,唯有顾屿心疼的看着江灿。
而周围,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话,并没有因为江灿的哭泣而停止。
“哎呦,听你这么一说,那岂不是这孩子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你看楚红梅的肚子,那么大了,还有点尖,一看就是个男宝宝,可惜了,扫把星啊,害死父母,又害死了弟弟啊。”
“我听说这江灿啊,是鬼节那天生的,晦气啊,一家都被害死了,我以后可得让我家孩子离她远点。”
顾屿看着江灿,原本那个活力四射宛如太阳般的小姑娘,此时却仿佛被乌云笼罩着,只剩下昏昏暗暗的模样,顾屿摸着自己的胸口,酸酸的,恨不得上前堵住周围人的嘴。
“阿屿,回去吧,灿灿现在没有精神理你,等明天吧,你抽个时间安慰安慰她,以后多照顾照顾她。”顾奶奶拉着顾屿走出了人群。
“奶奶,他们怎么可以那么说灿灿。奶奶,我要去制止他们,告诉他们七月十四出生的人不会带来晦气,奶奶明明说过那是个吉祥月啊!”顾屿想挣脱奶奶的手,往人群的方向冲。
“阿屿啊,人们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他们并不会听我们的辩解。”顾奶奶隔着人群望向灵堂。
“况且,本来他们只是小声议论,我们去说就会变成争吵,算了吧,让红梅清净会儿,她还活着的时候,最不愿搭理这些人的嚼舌根了。走吧,陪奶奶回家去。”
顾奶奶最后看了一眼楚红梅,想起她生前总是不争不吵,恬静温婉的模样,不再说什么,佝偻着背往自家院子里走去,自语道:“老头子啊,你说我这老太婆还苟延残喘着,红梅多好的闺女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哎!”
顾屿深深的看了眼江灿,最终还是随着顾奶奶往家里走去。
是啊,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就像顾屿相信七月是个吉祥月一般,众人也只相信七月十四出生的江灿会带来晦气,接着感叹一句:扫把星啊,这江力夫妇若是早点出门,定然不会遇上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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