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宗傅没胃口,一把推开盒饭, 将敦实的上半身压到桌面,着急解释:“警察同志, 那孩子不是我推下楼梯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保育员,我全程都在前厅,连厕所都没上过。那孩子分明是打扫卫生时不小心踩空的, 你们可以给他做伤情鉴定。”
《未成年人保护法》在上, 对于热心市民举报太阳福利院院长故意伤害、虐待儿童这件事上,派出所民警十分上心, 连夜询问了福利院的所有工作人员以及在院儿童,没有发现虐待儿童的现象,至于故意伤害, 昨晚观看演出的工作人员表示,邱宗傅的确没离开过前厅一步, 并且由于楼上有更衣室, 为保护儿童隐私, 也没有安装监控,无法得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除非受害者醒来亲手指认,否则这就是起乌龙,或者是热心市民热心过了头。
民警神情复杂地翻看询问记录,片刻后问:“你说一下昨晚的情况。”
“昨晚福利院有演出,”邱宗傅答道,“说是演出,其实就是孩子们表演几个节目而已,我全程都守在舞台下。表演结束后,有个孩子跟我说楼上走廊进水了,他们自发地打扫,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分配活儿的,邱枫为什么要去清理楼道?发现时,那孩子已经摔下来了。”
“他们打扫走廊时你在哪儿?”
“前厅,我在前厅清理垃圾,”邱宗傅想到什么,眼珠一动,补充道,“对了,报警人来的时候我还在前厅,那时演出刚结束,我还没来得及上楼,他能给我作证。”
两位民警对视一眼——还是头一次听说让报警人作证的,不过邱宗傅的说辞和福利院工作人员说的一样,若受害者不能亲手指认,那这事就差不多了。
“警察同志,我可以走了吗?”邱宗傅问,“该说的我都说了,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知道我有没有撒谎,至于报警人为什么举报我故意伤害、虐待儿童,我想可能是有什么事让他误会了,他以前也在咱们福利院生活过,估计是我哪里没做好,让他记恨。”
民警一愣,翻到报警人填的简单资料:“你确定他是你们福利院的?”
邱宗傅一点头:“是啊,他叫程野,六岁以前都在咱们福利院,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报警人填的姓名和邱宗傅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民警摆出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作为基层派出所,每年总能碰到几个报假警的,外加一批超乎人类想象的奇葩案件,这下不得不怀疑这位报警人也是奇葩中的一员。
询问室陷入短暂的安静,邱宗傅再次问道:“我能走了吗?我还想去医院看看那孩子,他摔了,到底是我的失职,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番话十分诚恳,民警斟酌片刻,见没什么大问题了,挥手让他走:“下次注意啊。”
“一定一定。”邱宗傅狗撵似的,迅速站起身拿回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跑了。
两位民警正在收拾东西,抽空闲扯了几句:“我怎么觉得那位院长提的名字有些熟悉?程野……啊!我记起来了,去年的入室连环杀人案,他是最后一位受害者,听说嫌疑人是他的双胞胎弟弟,不过因为证据不足,取保了,当时这事还闹得挺大的。”
“双胞胎?”另一位说,“有点印象,看来院长还不知道程野死了,把弟弟当成了程野,弟弟是想替哥哥报仇吗?瞎报警。”
两人脑补出了一部小白花黑化给哥报仇的大型狗血剧,正要演到高.潮,传达室的小青年匆匆跑进来,狗血剧被迫停播。
小青年四下一看,惊道:“院长呢?!”
民警莫名其妙:“走了啊,怎么了?”
“楠漨抓回来抓回来!”小青年焦急道,“刚刚上头来电话了,说不能放他走!”
没来得及多想,民警条件反射地放下东西拔腿就追。
邱宗傅刚跑出派出所大门,站马路牙子上打车,明明是几度的天气,他却热出了汗,一个劲儿的擦拭额头。
郊区的出租车少,邱宗傅等了几分钟,也没见着有空车开过来,他不打算等了,绿灯还没亮,便着急冲过了马路。
“就是他!”这时追出来的民警吼道,“别让他跑了!”
邱宗傅听得这一声,心里跟明镜似的,直接把两条小短腿抡得飞起,撞倒了路边的垃圾桶。可他到底是年过半百的人,跑不过二十几岁的壮小伙,还没跑出两百米远,民警箭步冲上来,一个泰山压顶把人扑倒了。
一身老骨头重重磕地上,邱宗傅痛得呲牙咧嘴,同时也不忘辩解:“不是,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那孩子真不是我推下楼梯的!嘶——”
邱宗傅脸朝地,胳膊被人别到腰后,他听见了金属碰撞声,顿时慌了神:“他分明是自己摔下去的!你们凭什么抓我?!”
难得遇上现实版的追捕现场,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人群中不断传来窃窃私语。
民警也不含糊,当即赠送给邱宗傅一副限量版银手镯,拷结实了才说:“既然是他自己摔下楼梯的,那你跑什么啊?行了,我不跟扯这事,今早有热心市民在你的福利院里找到了走失儿童,怀疑你和最近发生的儿童绑架案有关,院长,再跟我们走一趟呗。”
邱宗傅一惊:“什么?谁说的?哪个王八蛋要陷害我?!”
民警不与他多扯,朝同事一招手:“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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