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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海最怕这人给自己来这招,扳过柏云旗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果然眼底血丝密布,黑眼圈都掉到了颧骨上,心疼得要命,赶紧说:“行行行,咱赶紧睡,我陪你躺明天早上都成。”
    柏云旗更委屈了:“你不下午六点半的车吗?”
    “那孙子都跑了三十年了,不差这会儿。”闻海这会儿说瞎话半行草稿都不打,“乖,睡吧,我陪着你。”
    柏云旗这几天没怎么睡过觉,闻海更没怎么睡过,两人都很疲倦,那种疲倦不是肉体的困乏劳顿,而是那条原以为这辈子看不到头的路忽然看见了出口,他们拼命往前跑,却终究差着一步之遥。
    一呼一吸间,柏云旗竟然就头抵着闻海的胸口睡着了,整个人还是蜷缩起来的姿势,搭在闻海后腰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闻海不舒服地动了一下,眼见着那人迅速把手撤了回去护住了脑袋,眼睛却没挣开,怕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手上的那些绣花针刺挑出来的伤疤都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了,可离近了还是纤毫毕现,闻海闭了下眼,伸手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轻声道:“没事,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就算不会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总该是有活路能走下去的。
    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多,闻海睡醒时两人的姿势莫名其妙掉了个,柏云旗已经醒了,正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漆黑幽深的瞳孔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让闻海想起自己从前在边境线上和野狼打的一次照面。
    发觉自己正在看他,那双眼睛迅速盈满了笑意,柏云旗一翻身又把闻海压在了枕头上,鼻尖蹭着他的脸问道:“去吃什么?”
    闻海仰头看他,叹了口气:“你大爷岁数已高,想吃你也没力气了。”
    “……我是在正经问您。”
    “我也是在正经回答——嘶——”闻海被一只不老实的手作妖作得倒抽一口凉气,抬手把压着自己的人给掀翻了,四处看了一圈,鼻子动了动,“我们小柏总现在张口闭口都是一个亿的生意了,就天天卧五星级套房里吃泡面?”
    柏云旗心平气和地回答:“那就请允许我向您推荐这里法国餐厅的招牌菜酥皮洋葱汤和勃艮第的蜗牛,您的贵族蓝血选择。”
    “……”闻海无话可说,起身下床拾起扔在地上的工装裤,被子从肩头滑落时露出大片情/事过后的痕迹——此人着实是很敏感还很容易留下痕迹的疤痕体质。
    柏云旗抱着胳膊默默看着,心里盘算自己这会儿偷拍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眼睛刚瞥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就被背对着他的闻海用一声咳嗽制止了。
    最后两人去了长途车站旁的一家川菜小炒,鱼香肉丝做得不错,麻婆豆腐大概是麻婆他儿媳妇做的,欠了点火候。行动组待遇不错,闻海这几天吃盒饭还搭配着一荤一素,柏云旗连着应酬顿顿喝酒,喝多了吐,吐完了吃泡面,然后再吐,他本来体脂率就不高,这么几通折腾,险些又瘦回高中时营养不良的身段。
    “慢点吃。”闻海指间转着根一次性筷子,看着对面的人有条不紊地狼吞虎咽,抬手叫来服务员又叫了两道菜,“宝贝儿,咱钱是赚不完的,等你像我这样作出个胃病,你就知道什么叫‘有钱难卖麻辣锅’了。”
    柏云旗递给他个匪夷所思的眼神,扒饭的间隙中插了一句:“您为什么有脸说出让我注意身体的话?”
    闻海淡定道:“因为人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
    把人送到汽车站候车大厅的台阶下面,柏云旗停了车,这辆小跑是柏悦给他配的,九成新的顶配版,闻海轻抚着真皮手工座套,眼神里充满了母爱般的慈祥,忍不住问道:“你这能开回去吗?”
    “职务侵占罪属于经济犯罪。”柏云旗手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您那位陈晓晓怕是要把我就地正法了。”
    闻海愣了一下,先是在想陈晓晓是哪位,而后想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又搞不明白柏云旗是怎么和她认识的,最后才反应过来——前有叶茂行,后有陈晓晓,这小兔崽子这么好的记性都用来给自己“记仇”了。
    下了车,闻海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完全无缝切入了农民工返乡潮的背景中,人流攒动中,他脸上那条刀疤和手腕上的刺青像是某种宣告,许多一路推推搡搡的男女老少对上他的眼睛,都莫名老实了不少。柏云旗偏过头看他,发现那人眼底已然多了几分险恶的江湖气,打火机的火苗往上一蹿,映出半张阴冷的脸色。
    吐出一口烟,闻海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浅笑着对柏云旗告了别,他没说自己要去哪儿,柏云旗也就不问,不仅仅是工作保密,有些事知道了不如不知道,不知道还能留着编排个念想哄自己,了解得越深越没用,除了能让人闲着没事干乱想时觉得这日子快他妈不能过了。
    走出几步,闻海夹着根烟,突然出了声:“哎——”
    柏云旗马上回头:“怎么了?”
    “没事。”闻海摆手,“没事。”
    回到车上,闻海留在车里半盒烟,柏云旗掏出一根放在鼻间嗅了嗅,又塞了回去。车子刚发动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车抬头看向车窗外,闻海匆匆跑下台阶,难得带了点惶急,看见车子后松了口气,走过去敲了下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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