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露露,我女朋友。”我听见我自己说。
鞠露露始终背对着我,听见我这句话之后慌乱地将被推上来堆在胸前的裙摆放下去,不停地抚平,不停地抚平。
火机蹿出来蓝色的火,点燃他嘴里的烟。然后他发出一声似乎带着笑意的上扬声调,再没说别的。
“我要叫她嫂子吗?”我紧紧盯着他的脸,继续问。
他这次真的笑出来,没回答我,下巴扬了扬,朝鞠露露的方向,“玩得挺野,小弟妹?”
我一瞬间吃起醋来。
十二岁之前我哥叫我弟弟,十六岁之前我哥叫我小礼,如今我十八岁,我哥再也没叫过我任何称呼,却叫鞠露露弟妹。鞠露露叫我“哥”,也叫我哥“哥”。瞬间觉得自己醉意上头,面对如此荒诞的场景我心里没有愤怒,或者说这股愤怒竟然不是因为鞠露露。
鞠露露面前的他和我面前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从来不会那么对我笑。
我哥不再看吧台上夹在我们俩之间局促的女人,手指三两下解开华丽的丝带,将餐桌上依旧完整的生日蛋糕拆开。他转眼就能抛开身后的一切,凡事与他无关似的,我从小就佩服他这样子,怪不得陈志远总觉得他是冷血的石头,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不但佩服,也憧憬。
操刀的样子像刽子手,不考虑蛋糕上头的装饰构图和明晃晃的“十八岁生日快乐”,十八二字被他手里的刀拦腰劈断,送入口中。
而鞠露露从吧台上滑下来,海草一样柔顺,额上有被浪花打过的水珠。她踩着婀娜的步子往我哥身上贴,看动作明显是想从背后抱过去,却被我哥箍住了胳膊。柔顺的海草摇了起来,摇尾乞怜,楚楚可怜,但手腕还是被攥得通红。
“刚刚……刚刚是我的第一次,我明明说了我是礼哥的女朋友,你还是要我了!”
他们两个人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开始了相当狗血的剧情。鞠露露不知道看过多少八点档的狗血剧,神情体态拿捏恰到好处,两句话就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我哥对她的话没什么异议,所以这应该是事实,他只是舒展了眉,莫名其妙的语气,“所以呢?”
所以呢。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鞠露露更不知道了。就是这种气场,转头就可以抛下一切,所有的道德情理在他眼前如同虚设,他不会尴尬,也不会愧疚,这真他妈酷。我渐渐发现了看狗血剧的快乐,脑子里升起来带有些迷惑性的欢愉,看我哥拒绝别人原来这么让我开心。
“泊新哥,你、你不能这样啊……”鞠露露开始抖,柔顺的海草,飘摇,飘摇。
我的胃也开始抖,想吐。
当然不是因为觉得鞠露露这幅样子可笑又恶心,真的不是,仅仅是因为我胃里装了太多隔夜的酒,我从梦里醒过来本就是因为想吐和口渴。我猛地顿住,所有的幸灾乐祸一瞬间被抽空,原来我早就从梦里醒过来了,眼前这些都不是梦。
我迈开脚,往厕所奔过去,吐得眼前发黑。
手颤抖着扒住马桶冰冷又光滑的边沿,觉得自己实在傻逼,在今晚以前竟然觉得鞠露露爱我,在今晚以前竟然觉得我哥讨厌的只是陈志远而不包括我,在今晚以前我还以为我哥总会再叫我一声“小礼”的。
从我嘴里听到“我女朋友”四个字时我哥露出来恶劣又畅快的笑。
他得多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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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远回家时看见了我哥的车,进门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我看着他那表情心里升起隐秘的快感,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我哥在房间睡觉。”
“真回来了?他怎么回来了?那边的事不可能这么快处理完啊。”陈志远往楼上看了一眼,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又看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撞上你们同学聚会吧。”
客厅已经从昨晚的一片狼藉恢复如初,阿姨花了两个小时收拾,期间还问过我那些空了的红酒瓶子要不要收起来,桌上的蛋糕要不要扔掉。听听这个下意识的用词,已经空了的红酒瓶都想要收藏,我十八岁的生日蛋糕没吃却想扔掉。红酒瓶和蛋糕放在一起,整齐排列在餐桌上,我还没想好是否留着它们。
我看陈志远的脸,直看到他表情逐渐僵硬,眼睛缓缓睁大,“……爸爸也没料到他会回来,没扫兴吧?要不今晚叫上你的同学一起,爸爸请你们去外面玩。今天不是周六吗,应该都有空……”
他的话戛然而止。
我随着他的视线抬头,看见我哥靠着楼上的栏杆,视线钉在陈志远身上。从一楼的沙发往楼上看,只能感觉到我哥身高挺拔,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莫名被压迫感笼罩起来。
我率先出声,“哥,早上好。”
多荒唐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他说早上好。我应该用看着仇人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应该给他饭菜和咖啡里放碎玻璃和图钉,应该上演一部足以登上社会新闻的家庭伦理闹剧。但诡异的是我脑子里猛地闪过去他黑色衬衫下的一截腰线,和那声朦胧的笑意,里面裹了不知道多浓烈的荷尔蒙。可能是因为我不够喜欢鞠露露。
陈志远也跟着我出声,摆出来一个他自以为长辈的和善实际上却很难看的笑,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泊新回来了?听说极映最近有个合作方要谈,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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