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不到那条短短的晚安信息,就好像这一天根本无法真正结束。
电话那头“嘟嘟”响了好几声,就在甄臻以为没有人接听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软绵绵的声音。
声音出现的瞬间,甄臻一颗心才落地,她轻轻缓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那边陷入一片沉默,听筒里只余下滋滋的电流音,甄臻见状以为她是累了,刚想说“早点休息”,就又听到那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呜咽。
那声音实在太轻微,轻得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时,陆嘉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有事”
墨绿色宾利驶过凌晨时分的高速入口,司机稳稳握着方向盘,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上的人。
甄臻穿了件烟灰色长大衣,头发随手扎在脑后,正在打电话,从上车那一刻开始,她已经打出去好几通电话,分别通知助理去接医生,取消明天的会议、以及安排远程办公。
司机是甄家的老人,服务这位小老板快四年时间,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紧张而事无巨细的样子,他不觉握紧方向盘,力图将车开得再稳再快一些。
他们的目的地是三百公里外的南安,下了县道之后,还要再经过一段山路,而司机刚开到路口,就发现他们被挡住了。
“公路上有棵断木横住了,你们这车现在可过不去。”路口处站着几个穿着反光马甲的交警和当地协管员,正来回挥舞着信号灯示警。
司机又问了几句情况,才回到车上:“小甄总,说是路面清障,车得明天早上才能上去。”
他知道甄臻的习惯,雨雪天黑路滑等极端天气,她通常都不会赶路,像今夜这样驱车几百公里的行程,对她来说想必是不太轻松的体验。
甄臻坐在后排窗边,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听到这话她沉吟片刻,又问道:“车先停这儿,我人能过去吗?”
司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依照她的话再次向当地人打听,这次他过了很久才回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倒是有个小伙子说要走小路上去,但是我看过了,那车没法坐”随着他的话音,从远处驶来一辆造型古朴的小卡车,马达声轰隆隆的,带起一阵呛鼻的尾气,司机苦着脸说,“这车您怎么坐啊?”
宾利的车门开了,甄臻一脚踩进泥地里,靴子边缘顿时沾上泥泞,她不以为意地走到路边,交待司机道:“辛苦你在这里等等小陈他们,明早路通了再上来。”
说完她便拢起衣襟,径直朝着那辆小卡车走去。
司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拦住:“这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您再稍微等等那边路就通了”
确实是没有几个小时了,甄臻轻轻眨了眨眼睛,但是这样一来,那个人就要独自忍着疼过夜了。
小卡车迎着细细的雪粒上了路,速度很快,阵阵冷风透过根本合不上的窗缝,将驾驶室吹了个透彻。
路很不好走,坑坑洼洼左右摇晃着,甄臻一手握在窗边把手上,尽力保持着平衡,但还是被来回颠簸着,在座椅上不断被抛起又落下。
开车的小伙子很不好意思地咧开嘴:“那边的大路在清障,只能走这条小路了”
他看到这人的脸都变得惨白,显然是对这样糟糕的路况难以承受,但甄臻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你开吧。”
车窗外漆黑一片,迂回的山路间只剩下远处零星几点微光,甄臻注视着前方不甚明朗的视野,抿了抿唇。
陆嘉人是被下雪的声音吵醒的,冻得硬脆的小雪粒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听到好像有人在敲门。
她以为是风声,但是那声音停了一瞬,又很有节奏地响起来,这才让她判断出确实是有人在敲门。
深更半夜,应该不会有人找她才对。她顺手抓起一件外套裹在身上,轻手轻脚走到门边。
这里是剧组整个包下来的用作临时休息处的小宾馆,周围房间里都是工作人员,陆嘉人胆子大了点,沉声问道:“是谁?”
“我。”
听到这个声音,陆嘉人愣住了,她怔怔在原地呆了几秒钟,有点不敢相信般揉了揉眼睛,猛地把门拉开了。
走廊上的应急灯光线幽暗,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的人。
昏暗的夜色,仿佛一瞬间染上了某种明亮的色彩。
陆嘉人“嗷呜”一声,朝着面前的人用力扑上去,紧紧抱住那个还带着点雪气的身影。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声音颤抖着,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还是忍不住用力在那个人颈窝里嗅了嗅,带着点哭腔问道。
“担心你就来了。”甄臻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又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伤得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她从接到电话时起就一直在担心,此刻坐在这间逼仄的宾馆房间里,看到陆嘉人红着眼圈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觉得整颗心都跟着被揪起来。
尤其是当她挽起衣袖,露出原本白皙光洁的手臂上剐蹭的那一大片血痕,甄臻又心疼又生气,不敢去碰伤口,只能小心翼翼地捧住她手腕,安慰地摸了摸。
“伤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很疼?”她难过地问道。
陆嘉人本来没觉得多难忍耐,听到这句话马上委屈地扁嘴:“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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