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很少有这样激烈的情绪反应。
在听见陆嘉人声音的瞬间,甄臻脸色已经缓和下来,她重新回到车上,冲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没什么事,让你担心了。”
她将放在膝盖上的那双手叠在一起,轻舒了口气。
但陆嘉人仍然敏锐地感觉到,她刚才是真的在害怕。她抬手覆在甄臻交叠的手背上,继续耐心说道:“没事的,你不要怕”
要是放在从前,如果甄臻不说,她一定会认为是她不愿意提,也就不会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但是经过这些天以来的相处,她早把那点“分寸感”抛诸脑后,只剩下对这个人的关注。
她固执地握着甄臻的手,轻声说:“老婆,你这样子会让我很担心,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
耳边那轻柔的呼吸声平息了片刻,甄臻似乎犹豫许久,才小声说道:“刚才我有点反应过激。”
掌心里那只手温度很低,凉凉的触着肌肤,陆嘉人又听到甄臻说:“我一直都没告诉过你,我的父母是怎么过世的”
身为豪门继承人,有关甄臻身世的报道很少,多半也都是含糊地一语带过她幼年失怙,这一点陆嘉人无论是在失忆前后,所得信息都是寥寥,就连甄臻父母长什么样子,都是上次在她办公室才首次得见。
“我七岁那年,父亲开车带着我和母亲一起回爷爷家,在十字路口遇到一辆大货车,那位司机已经疲劳驾驶很久,结果不小心打了瞌睡,直接冲过红灯撞到我们的车我的父母,就是在那场车祸中去世”
甄臻的声音依然很平和,但陆嘉人察觉到她的手始终轻颤着,仿佛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货车司机当场死亡,他家里只有患病的妻子和一个没满月的孩子,根本就支付不出多少赔偿金,而对于我们来说,赔偿也的确没有任何意义。”
“我被爷爷抚养长大,也慢慢接受了所谓人世无常这个道理,但是我没法自己开车,只要握到方向盘就会手抖,当然这对我来说也不算很大的麻烦嗯,然后就是,对可能的危险总是有点过激,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
她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身体被一片温暖所覆盖,陆嘉人忽然抱住了她。
“不要道歉。”她从来不知道甄臻的父母竟然是这样过世的,更不知道,原来在甄臻心里独自扛着这么多恐惧,一想到幼小的甄臻还不知是怎样度过了那段孤独漫长的时光,她心里就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陆嘉人紧紧搂着甄臻的肩膀,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只能贴在她耳边絮絮说道:“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老婆你不要难过,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但是却出乎意料般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甄臻轻轻点了点头:“嗯,其实我已经可以面对了,只是觉得这些事说出来会让别人跟着不开心,所以从来没有说过谢谢你。”
她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要告诉她这些难过的回忆,但对上这样温柔的陆嘉人,被她温暖的气息包裹,不知不觉间就想对她说出来。
想要偶尔也寻求一点勇气,好让自己知道,并非是孤独一人的。
听到这话陆嘉人鼻子更是发酸,她亲昵地蹭了蹭甄臻的脸颊,低声说:“傻瓜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啊我都会认真听的。”
她这才后知后觉般想起,难怪得知自己出车祸后,即使第三天早上她们就要签署离婚协议,甄臻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赶来医院,在那之后,无论她提出多任性的要求,她也是照单全收。
后来她每天都要过问自己是否出门,然后安排司机接送,陆嘉人起初以为甄臻只是礼貌的行为,现在才明白,她是害怕会失去,所以尽可能用一种稳妥方式,在悄悄保护着她。
“我听傅如意说,出车祸那天我是自己开车,因为天太晚没看清才撞到路基”她靠在甄臻怀里,小声呢喃道,“一定让你很担心吧?以后我保证都会很小心的,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似乎是想安慰对方,她非常用力地搂着甄臻,像是要把她紧紧保护起来般,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用这样互相拥抱着的姿势,安静地倚靠在车厢中。
又过了许久,她们听到从身后传来一声很卡通的警笛声,紧接着有个声音透过电喇叭响起。
那声音中还带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显得格外雄浑有力:“前面的粉兔车车,乘客干什么呢?啊?哦哦,要做奇怪的事得先回家,你们知道这车是敞篷的吧?”
乍听到这宛如公开处刑般的突兀警告,陆嘉人逃也似的从甄臻怀里挣脱出来,她满脸红云,看着那辆同样造型卡通的执勤车驶过她们身边,车上的治安员满脸看热闹般的笑意,正持着大喇叭朝她们喊话。
“我们马上开走!”甄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执法”吓到,连忙尴尬地回应一声。
卡通执勤车见她们确实没什么问题,又摇摇晃晃开走了,那位治安员冲她们挥手:“注意安全,不要在观光道上做这种事。”
“我们做哪种事了啊!”陆嘉人简直要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小声辩解。
但她随即又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而身边的甄臻也是如此,两个人被自己的行为蠢得忍俊不禁,但心里却不约而同泛起一丝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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