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哪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想要到乔斐身边。他一边跑一边给乔斐发信息,字打错了好几遍才发出去。
【你在哪?】
等了一分钟他也没有收到回复。
时旭白急了,【乔斐,告诉我你在哪里! 】
他给乔斐打了几个语音电话却没有人接。觉得不安,时旭白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
那个混蛋对他做了什么。
冬天的傍晚五点多天就全黑了,时旭白站在剧院门口,觉得茫然无助。世界这么大,他要到哪里去找他。
时旭白从手机抬头,忽然看见了什么,紧紧盯着一个地方。
通向舞台后台的门没有关严,一丝灯光从门缝洒出来。几个月来舞团一直在楼上排练,剧院的舞台已经很久没有亮过灯了。
他犹豫了一下,跟着自己的直觉推开门,走进了静悄悄的剧院。
观众席的灯没有开,只有一束聚光灯照在舞台上。而舞台中央有一个人,正闭着眼睛跳舞,对时旭白的到来毫无知觉。
乔斐。
他并没有把音乐放出来,而是带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舞蹈里。可时旭白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他跳的是《天鹅湖》里濒临死亡的白天鹅。没有音乐给他伴奏,但乔斐好像就是音乐本身,其余的声音都是多余的。
与他平时在排练时的胆怯和小心翼翼不同,乔斐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他高昂着头,修长纤细的四肢和音乐融为一体。
每一个旋转,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绝望和悲伤。
技术不完美,但是却很美。
可怜的丑小鸭变不成天鹅,将要失去生命。
有那么一瞬间,时旭白觉得好像白天鹅就应该是男孩子跳的,这好像本来就是乔斐的角色。就像奥杰塔一样,他很痛苦,有着说不出口的秘密,而就算他说了出来,也没人愿意听。
乔斐跳舞有一种绝望感,像是一个孤独的生命在向行人乞讨一些关注,但是又丝毫不卑微。他一直向上仰望着,活在地狱,但是却向往天空。
一个舞者,一个观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很多很多年后,时旭白牵着乔斐的手走在街道上,回想起这个晚上。他说,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你没有翅膀,但是你会飞。
直到乔斐跳完他才睁开眼睛,他先是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鞠了一躬,然后才慢慢转过身,望着时旭白。
他的眼神一片茫然,好像根本没有认出他。
乔斐额头带着薄汗,胸口微微起伏。
时旭白忍不住向他走近了一步,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接近什么容易被惊吓跑走的羚羊,把双手平摊,示意自己没有威胁力。
等他走近了些才看清,乔斐的脸上有着一块显眼的淤青,嘴角边也破了一点皮,还带着一点干涩的血迹,脸颊上有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他嘴角的伤像是什么红。肿溃。烂的吻痕,证明他永远属于一个恶魔,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枯萎死亡。
时旭白想也没想,伸手将乔斐搂进自己怀里。男孩身上带着一点酒味儿,不难闻,稍微有些辣,是圣诞夜微醺的味道。
丑小鸭单薄得吓人,时旭白觉得自己怀里好像抱住了全世界,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抱住,空落落的。
他耳边传来乔斐一声极其微弱的一句话。
他问,你是我的白太阳吗。
时旭白心里狠狠地疼了一瞬,像是被挠出了几道血痕。他抬手把乔斐额前的碎发拂开,在他耳边轻声说,不是,但是只要你愿意,我能带你走出黑暗。
乔斐没有回答,等时旭白轻轻把他从自己的肩膀扶起时,才看到他眼睛里带着泪花。他小声呢喃,像是在和时旭白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不是,他拿了我的橘子糖,我只剩一个白太阳了。
时旭白没有回答,半晌才问他:“走吗?”
“去哪儿?”乔斐似乎没有看到时旭白,他的视线透过他,在看更远的地方。
“带你回家。”
第30章
丑小鸭坐在公寓落地窗前的地上,十二月的晚上很冷,他裹在一件宽松毛衣里,缩着脖子,胳膊环过膝盖抱着自己。
时旭白灌了一个热水袋拿给他,在他冻得发抖时把暖气开到最大。
他仰头问时旭白,我是不是没人要了。
他太瘦了,就算是裹在厚实的毛衣里也能看见背后的蝴蝶骨和凸出明显的锁骨。时旭白从沙发扶手拿过毯子给他披上裹紧,在他身边坐下。丑小鸭缩成一团,嘴唇张开又合上。时旭白靠得近些才听见他说什么。
好疼。
他在说好疼。
“哪里疼?”时旭白问他,声音里带着掩盖不住的焦急。他脑海一片混乱,回头找手机,努力想要记起打救护车的号码是什么。
乔斐却摇头,抬手捂着心口。
这里,心里疼。
一个破烂布娃娃被蛮横的主人扯得满身伤痕,露出了里面填充的棉絮。
而时旭白却连将它用针线缝起来都舍不得,怕弄疼了它,他只能轻轻抱着布娃娃,在心里咒骂它的主人不得好死。
丑小鸭一直在哭,时旭白慢慢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将他搂在自己胸前。
他不知道乔斐能不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可能是搂得太紧了,挤压到了乔斐受伤的地方,时旭白听见他抑制着发出一小声呜咽,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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