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田朝继续后退,满头是汗,然后他看着王孙贾,指着田昌意:“为何只是看着?这人敢独身往前,王孙贾,你未尝没有一搏之力。快快给寡人将这乱臣贼子就地诛杀了。”
但王孙贾一动不动,他双手空无一物,像是一尊早经风雨摧残的雕像。
“此次请君入瓮。不仅是为了先王后,也是为了先祖父。嗯。但愿您还记得安平君田章是怎么死的。”田昌意一语道出后,她向王孙贾行了个半礼,“为难大人您这些年忍辱负重了。我那时也是得亏大人您照顾,不至于流落在临淄街头。此恩毕生难报。”
“王孙贾,你护寡人至于现在,难道就是为了让这小贼折辱寡人的么?”齐王田朝的目光狠厉地几乎要将王孙贾的身体钉穿。
“莫要为难王孙贾大人了。”田昌意哼了一声,她将酒爵置于齐王田朝面前放下,“只是斩草除根。您死了的作用比活着大,王孙贾大人也只是明白了这一点。”
已是退无可退,齐王田朝想要拔剑,但长剑太长,他一时间竟然拔不出来,而田昌意看着他的表情都没变,完全不视作是威胁。
放弃挣扎,齐王田朝摇摇晃晃地将酒爵拿在手中,他还残存最后一丝希望:“……寡人死后,是哪位公子登位?”
“自然是太子无亏。”田昌意回答起来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第一百三十章
但是太子无亏早就死了,这是在场四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谁都知道将成为齐王的公子必定是个傀儡,其人究竟是谁,对于公主目夷根本不重要。但齐王田朝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但想一想也知晓,要是公主目夷和太子无亏的感情真的有那么深厚,公主目夷怎么会允许随便的哪个公子,来做这个齐王呢?!
齐王田朝死后的齐王,只能是太子无亏。
齐王田朝一边将酒爵置于唇畔,一边对田昌意说:“寡人当日本来不想立即再定下一个太子,以免为诸臣所胁,没想到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目夷不会成功的。”齐王田朝在饮下毒酒的最后一刻仍在说,“太可惜了。”
田昌意知道他在可惜公主目夷生就的是女子之身。
“是啊,太可惜了。”田昌意笑着帮齐王田朝手中酒爵王上抬了抬,以免浪费。
齐王田朝本能的吞咽之后,脸上也多了几许平静之色:“目夷的根在神明台,注定要被凡人所欺骗,和她的母亲一样。”
田昌意一把松开手,任由齐王田朝失去控制的身体软倒在地,极大的碰撞声在空档的大殿内回荡了许久,她说:“错了,田朝,不仅是你们会欺骗。”
齐太初十九年十月十四日,齐王田朝崩殂于桓公台,这日距离宋国为齐所灭一年还差五日。
史称‘太初之变’。
第二日,齐太初十九年十月十五日就是下元节,这日也是公主目夷的及笄礼。
但除了田昌意之外,基本上没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朝堂后宫都沉浸在前一日的动乱余波中惶惶不可终日。公主目夷没有在意这些,她着令二府三公惟宗伯府是从。现下局势危急,要在诸国反应过来之前,将昨日之事盖棺定论才好。安排齐王田朝的葬礼是最优先考虑的事情。好在事出危急,可一切从简。
——临淄南郊。
临淄南郊的高坛附近正是人群云集,这是齐王田朝的葬礼,亦是太子无亏的登位之礼。只是太子无亏当年在宋国遇刺,其后去往燕地休养,这番赶回,路上得了风寒,暂时只能在榻上休养。登位诏书乃是委托同父同母的妹妹公主目夷代为通报。
“咳咳……”公主目夷对着田昌意清了清嗓子,意料之中引得对方迅速扭过头来看,她才以眼神安抚,“太子哥哥不露面,会有人信吗?”
田昌意已经和太医院的御医们统一好了口径,听到公主目夷的疑问后,她挥退了他们,然后由专业的盯梢人员跟上,方便发现不对时就杀人灭口。
她凑到公主目夷面前,那副如同玉石般温润又美丽的脸庞就映在了公主目夷的眼中。她有不染尘埃的双眸,还有深邃,能够穿透人心的目光,有些薄的嘴唇唇纹很少。
确认好公主目夷身上的礼服穿的没有问题,田昌意才在正前方俯身说道:“行了,别耍孩子气了,念诏书去吧!”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诏书。
高山之上,小山之下,这个世代为齐国大宗伯视为祭祀场地的坛场,除了往常那战事初启,用于告拜天地的血食之礼和祭祀乐舞所需的一应祭师外,盘坐的还有朝堂诸臣以及班荆馆应邀前来的诸国使臣。无数的目光对准了高坛所在,而公主目夷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昨日才下的大雨,这天日绽晴,寒风依旧冻人。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
“太子无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听说过。”
“谁知道呢,这坐山观虎斗捡的一个好王位,当初说出走燕地果然是掩人耳目的吧。”
“诏书为什么非要公主来?太子身体抱恙,宗室就没有别的人了么?”有不明情况的人发问。
“你是没听说昨日王宫中死了……”
“还是天降大雨把血迹都冲刷干净了,但那血腥味怕不是要好几个月才能散去。”
“那个安平君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杀起人来是真的不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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