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礼驻足,他表情肃穆,一眼看过去后,很快就将目光转到了田昌意身上:“要不,还是沿着回廊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田昌意则是看向青铜门的底处,白玉砖石上有些暗色,看不出是血迹沉污还是别的什么,她眸色一暗:“这门上的,都是活物?”
“不知道。”田不礼抱紧了怀中画卷道,“但是它们的确能够吃人。”
“看样子你试过了。”田昌意这才转头看着田不礼,像是审视,又多了点责问的意味。
“那日宋王与太子战于神山之外,是有一支部曲绕后闯入,我自是趁着两方胶着,混进了这里,我来时,这道青铜门就是这番模样了,便是试,也该是那位已为齐王的田朝,前人之鉴,后事之师。”田不礼的语气更加严肃,“我奉劝你一句,这上面的鬼怪,但凡惊动了一只,都是没有我们好果子吃的。”
“我想,这道青铜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它们将那时你们留在这里的尸体给吃光了吧?”
田昌意说这话像是猜测,但田不礼不答,那脸色也印证了这一点。
“那行。”田昌意见此,却是往前继续迈步,不急也不慢。
正当田不礼要开口说话时,便是发现田昌意已是不在原地,再定睛一看,田昌意已经走到青铜门前,抬手去推那门了。与此同时,附在门上的黑雾渐渐凝练成实体,化作约有两指粗细的黑蛇贴附在田昌意推门的手臂上,只是眨眼间,黑雾翻腾,黑蛇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立时张口,顺着田昌意的手臂,身形膨胀数十倍,犹如晴日闪电那般,咬向田昌意的脖颈。
田不礼一看见这种状况,心下便是肯定了一点:田昌意一定是想起了什么。
如若不然,面对这般可怖的场景,会有哪个平常人敢以身来饲这鬼怪,甘为饵食么?
其后的形势发展,也的确如田不礼所料。
田昌意神色安然,看上去什么也没发生,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闲着,右手还在推门,左手也不按剑,而是做擒拿之势,直接扣住黑蛇的七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黑蛇从臂上撕扯下来,摔在地上,一脚给踩了个粉碎。
与此同时,高大的青铜门竟然也被田昌意一手给慢慢推开了一道缝隙,亘古的气势从那一道黑暗中传递出来,几乎让人望而却步。田不礼咽了咽口水,他还在等,因着那道缝隙还太小,还不能供他出入,而之后,田昌意手臂上的黑雾越聚越浓厚,愈加漆黑,似是又要凝出几道黑蛇来。但田昌意可是只有一只手能够来对付这黑蛇。
“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就是看着?”冷不丁,田昌意开口。
“我要是能够做些什么,也不至于这些年一直在门外徘徊,不得其法。”田不礼干笑了两声。
“若是这样,我可没必要让你全须全尾地进去,毕竟你肚子里面的那点货,可完全不值得我做到这一步。”田昌意仍是一边推门,但另一边擒住那黑蛇之后,她再不是自行踩碎了以绝后患,而是像弃置什么旧物似的,往田不礼身上扔了过去。
像是火上浇油,当黑蛇一碰触到田不礼的身体,凝练的形体不再,而是回归原身,化作了由百张,千张,万张狰狞面孔形成的黑雾,立时窜起两丈高,将田不礼整个人都包覆了进去。其来势汹汹,与田昌意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田昌意变脸变得太快,虽说自己也不曾真的相信对方,但,饶是老谋深这许多年,田不礼还是被田昌意这一手给搞得狼狈不堪。黑雾牢牢粘附在田不礼身上,田不礼用手去拉扯,用脚去踩踏,也只能让自己不至于被黑雾完全吞噬,勉强能用嗓子喊出声音来:“你这个小崽子,这几年,肚子里还是那么些坏水。”
“还不是在宋国时,您做我那讲学的夫子教的好。”田昌意根本不看田不礼,语气却变得嘲讽了不少。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什么夫子,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这样的学生,我早料到这道青铜门上的鬼怪异兽弄不死你,还好我有二手准备……”田不礼一开始的呼吸很均匀,但是突然变得急促,之后完全停止,现在他的身体完全听从他的指使,毫不费力地就能做出一些常人无法做出的举动,只是身子一转,身形就小了两寸,趁着黑雾紧绷的空当,他张开怀里的画卷,像是用泥沙扑火那般,一气竟然就将黑雾给扑灭了……身形矫健,完全不似是个受过伤的人。
说到底,这两个人打一开始,就从来没有互相信任过!
田昌意这回看了田不礼的脸,很快,对来人嫌恶的印象让她的嘴角扭曲了——田不礼的脸像是冻得僵硬的叶子一样青白,瞳孔则是覆盖了整个瞳仁。
她继续着手上动作:“让我仔细瞧瞧,哼,你现今这模样可不像是个正常人……说什么人死为鬼,鬼死为魅,你这样,可真算得上是人不人鬼不鬼?!”
田不礼慢慢从地面爬伏起来,完全无视那些又要攀附在他身上燃起的黑雾,田昌意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清楚听到他一边咳嗽一边微声道:“咳咳……怎么敢跟你比,说是不记得过去之事,面对这可怖的未知之物,还敢如此行为,这些年,少不得是你装聋作哑,欺世盗名,蒙骗世人。”
田昌意的回答很平静:“我是在看到这道门时才知道我这么做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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