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婉走的时候心绪极为复杂,候在院子里的巧儿唤了她两声也没听见。
“小姐,五姑娘怎么魂不守舍的?”红樱从门外进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若不是巧儿扶着她,险些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无事,昨日吓着了罢。”姜倾倾应道。
想起昨夜的景况,红樱也很是后怕,幸好她们后来回了自己船上,国公府的船离她们那般近,隔着风都能闻到血腥味。
下船的时候她都没敢往那边瞧,听说死了不少人,那一片河水至今还是红的。
“昨夜的事外头可有什么风声?”姜倾倾问她。
“是西羌蛮人派来的刺,王上已经召了特使去西羌责问。”
西羌?
姜倾倾挑了一下眉梢。
红樱没注意她的神情:“听说今日早朝的时候,永亲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群臣吵得不可开交,嚷嚷着要向西羌出兵。”
“好不容易太平了些日子,咱们将军府不会又要领兵出征了吧?”红樱叹道。
大公子就是因为常年出征才耽误了说亲,这万一再打起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姜倾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心里跟明镜似的,是誓要从羌人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朝廷上的这一番争闹,战与不战两派拉锯了半个月,永亲王府的小郡王已经入殓停灵,永亲王每日还是要去早朝上哭上一回。
而此次被当作刺杀目标的太子反倒成了最置身事外的那一个,醉得人事不省,第二日下午醒来才知道自己遭了一回暗杀。
既没见到那惊心动魄的厮杀场面,也没深切体会到当时凶险,侍卫同他禀报此事时,除了惊诧于居然有人敢在京城行凶,心中半点波澜也没起。
祁衍说他连房内那婢女是怎么死的都毫无印象。
太子虽然不算聪慧,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该同蛮人再起兵戈的时候,在朝堂上群臣争执时说了一句:“此时不宜起兵。”
被胤王一个白眼怼回去了。
便干脆立在一旁缄口不语,看那些鬓角花白的老臣每日精神抖擞的撕上一回,
一直到西羌的使臣已经出发,不日即将进京的消息传来,大臣们才终于消停了。
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消息,又掀起一片轩然大波。
“同使臣一起出发的,还有西羌的十公主,听说是想和咱们太子殿下议亲。”
红樱一边服侍姜倾倾洗漱,一边同她说外头的事情,语气里还有些惊异。
“西羌王求娶了一位公主回去,也算是王上的女婿了,这又要把女儿嫁给咱们太子殿下,不是乱套了吗?”
竟也没人拦着?
姜倾倾接过她递来的布巾净了面,淡淡道:“羌人的习俗与我们不同,就是弟继兄妻也是有的,更不会在意这些伦理纲常。”
如今大胤的几位殿下中,三王子已经娶妻,二王子和四王子早夭,五王子才刚刚满十四,后面的就更年小了,正妃之位悬空的只有太子殿下。
胤王派人去责问刺杀之事,不说西羌会不会认,只将公主往外一摆。
瞧,我们连公主都舍得送去同你们太子和亲,怎么会刺杀他,是诚心诚意交好。
不得不说,西羌打的是一手的好算盘。
但朝臣们会不会答应就是另一码事了。
太子殿下的正妃,那可是他们大胤未来母仪天下的王后,如何能让一个羌人坐上那位置?
于是,每日的早朝上便又是一番热闹。
这回的意见倒是惊人的统一,让太子在那位公主入京之前赶紧先把正妃娶了。
姜倾倾听闻这消息倒没有意外。
意外的是,王上并没有立即给太子指婚。
太子妃素来都是由帝王亲定的,前头早逝的那一位太子妃便是。
且照理说,太子再与先太子妃怎么伉俪情深,这妃位也不该空了两年。
姜倾倾饮了绿萝端来的温酒,便吩咐她让门房备了轿子去成国公府。
“四姑娘来找世子的吧,”国公府的门房对这位也算相熟了,笑着道,“世子爷今早出去了,这会子不在府里。”
“无妨,左右我也无事,在这里等他罢。”姜倾倾扶着绿萝的手下了轿子。
下人便将她领去了花厅。
苏莲珊得知她来,扔了手里的笔也往花厅去了。
“难得你今日来看我,我在府里都快闷成木头桩子了。”苏莲珊进了门,瞧见她便笑道。
姜倾倾放下手里的茶盏。
迎面扑来的姑娘一身橘红的裙衫,像春日里初升的骄阳。
“那也是极好看的木头桩子。”她说得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调笑的意思。
苏莲珊莫名有些脸热。
扑到她面前的身子一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打趣你了,表哥这几日都早出晚归,有时候夜里才回来,你坐在这里等他怕是难等。”
姜倾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午饭的时辰他若还没回来,我便也走了。”
祁衍当初可是说过,国公府不留饭的。
“你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等表哥回来了,我去将军府给你支个信,”苏莲珊从袖子里取出个东西来,“喏,你的,那日幸好没弄丢。”
姜倾倾目光落在她递来的凤头钗上,有些讶异。
还以为那日一起落在素水河了,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现下竟又回到她手上,倒是不好再丢。
苏莲珊见她收了钗,趴过来小声道:“我表哥那样一个人,你为何想退了这桩婚事?”
她是着实有些好奇,以她素来灵敏的直觉来看,姜四姑娘不像是有心上人的样子。
虽没有心上人,但婚事既然已经定了,也没有必要一定得退,她相信对着她表哥那张脸,日久总能生情。
“苏姑娘可有问过世子为何想退了这桩婚事?”
“自然问过了,”苏莲珊撇了下嘴巴,“半个字也不肯告诉我,还说再问就把我送回老家。”
姜倾倾笑了笑。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同祁世子大抵是无缘无分罢。”
她不知祁衍的心上人是谁,但大抵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