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倾倾坐在铜镜前,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
有些不适应般缓缓眨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伸手挡住了右眼。
原本黑暗的一片里,有朦胧的光。
她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重新见到光明,如今这只眼睛也要好了,瞧着铜镜里细看才能看出略灰暗的眼睛,有些欣喜。
“小姐,可以用早饭了。”
绿萝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清脆得像百灵鸟,带着年轻姑娘特有的朝气。
姜倾倾抿了抿唇角,用发带随意束了头发。
“这桃花糕做出来了?”她瞧着桌子上略带粉色的点心,正是前些日子在赏花宴上吃的,那时觉得味道不错,还特意问郡主讨了方子。
“可不是,让小厨房试了好些天呢,明明是按着方子做的,味道总有些不对,今日才算成了,小姐您尝尝。”
绿萝递了双筷子过来,又替她盛了碗燕窝粥。
样子还是一样的讨喜,做成了桃花模样,姜倾倾咬了一口,片刻后略微皱起眉。
“味道是差不离了,怎么有股花香味儿?”
“啊?”绿萝一怔,“桃花碾碎了做的糕点,当然有花香呀。”
小姐今日莫不是还没睡醒?
“那日王府里做的就没有香味。”
只是吃起来有股清甜,但清甜若加上这股浓郁的花香就有些腻了。
绿萝闻言从碟子里拿了一块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又咬了一口。
“奴婢吃着与那日没什么不同呀,花香味也是一样的。”
“真的?”
“真的!”绿萝极认真的点头。
小姐肯定是睡糊涂了,或者那日吃的太多,这会子不爱吃了?
姜倾倾对着桃花糕瞪眼半晌,最后还是放下了。
果然那日是鼻子坏了,若不然怎么会被陈灵燕那小丫头片子给坑了?
虽然被桃花糕影响了食欲,但姜倾倾依然吃了两碗燕窝粥,放下筷子才道:“绿萝随我去国公府走一趟。”
“小姐要去见世子吗?”红樱诧异道。
昨日五姑娘来闹了一遭,听说这会子还在祠堂里跪着呢,这时候去见祁世子,小姐该不会真想让五姑娘进国公府吧?
“我去找他聊聊家常。”姜倾倾随口道。
两人走角门出去,国公府离着将军府不远,就在一个坊里,只隔了一条街。
姜倾倾慢悠悠晃过去的时候,有机灵的小厮连通报都没有就直接领着她进去了。
这可是未来的世子妃,现在不讨好更待何时?心底暗戳戳的想着等下怎么找世子讨赏。
绿萝是第一次来国公府,好奇的左看右看。
亭台楼阁,雕栏画栋,虽说奢华但好像与她们将军府也没什么不同,看了一会儿便失了兴致。
“安和。”
姜倾倾冲着不远处的人影喊了一声。
安和听到声音,不能装作没听见只得拎着水桶硬了头皮停下来:“见过四姑娘。”
那弓送过去一天了也没个动静,他心里忐忑了半日,总觉着这姑奶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砸回来了。
瞄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手,心下悄悄松了口气。
“你家世子呢?”姜倾倾看着他手里的木桶问道。
那水冒着热气,怎么看也不像是浇花的,不会是这个时辰才起吧?
安和背脊一僵,想起来世子还等着热水呢,讪讪道:“世子爷在沐浴,姑娘不妨去花厅坐坐。”
“大早上的沐浴?”姜倾倾奇道。
该不会是昨儿个夜里跟哪个姑娘鬼混去了吧?
怎么没知会她一声赶去捉奸呢?这般大好的机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看她面上诡异的神情,深怕自家世子晚节不保,安和忙解释道:“今早在街上救了个险些被马车撞到的姑娘,衣裳沾了灰,世子爷非要回来洗一洗。”
“只是沾了灰?回来换身衣裳不就得了?”姜倾倾更奇了,“还是说你家世子有洁癖?那日在王府里也没发现他有这毛病。”
那绢花经了多少人的手?也没见他嫌弃到不肯碰的地步,姑娘端茶递帕子,更是丝毫没看出他有半分洁癖的样子。
安和用空着的那只手抹了把脸:“那姑娘说救命之恩定要以身相许,当街抱着世子就不撒手了,撕扯了半晌我们才逃回来,沾了一身的脂粉印子。”
英雄救美?还是强抢美男,霸王硬上弓?
姜倾倾顿时乐不可支。
安和瞧着她幸灾乐祸的模样很是替自家世子委屈。
姑娘,那可是您未来夫君,长点心可好?
全然忘了这两人压根就是打着一拍两散的主意,或者说,潜意识的把那件事抛诸脑后了。
万一两人日久生情了呢?
祁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头发上还滴着水,一眼瞧见在他屋里怡然饮茶的姜倾倾,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黑得如墨一般。
“你来做什么?”
果然今天的日子与他相冲,把窝囊气往肚子里咽了咽,语气依然好不到哪里去。
安和半天没拎热水进来,他洗得仓促,随意套了件衣服就出来了,松垮的领子散到胸口,水汽浸湿的衣裳隐隐透出底下的肤色。
“不做什么便不能来找你了?”美色当前,姜倾倾的目光在他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很是愉快。
“有事说事,国公府里不留饭。”祁衍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黑几分。
小气!
姜倾倾撇撇嘴,把姜淑婉的事情说给他听。
“如何,要不你干脆娶了她?”
“呵,”祁衍露出一个阴冷的笑,“然后你就逃出生天,独留我一人在苦海了?”
想都甭想。
“那你打算迎她做妾?我听说你们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总不能这般无情吧?”姜倾倾问道。
“我怎么就同她青梅竹马了?”祁衍嫌恶的皱起眉。
妻都嫌多还迎妾?他吃饱了撑的。
“她打小送你的帕子荷包都能堆满国公府,你既没退给她又没回绝她,不是青梅竹马是什么?”姜倾倾嗤了一声。
“四姑娘,”安和顶着自家世子爷吃人的目光替他喊冤,“咱们府里每年收到的小东西没有千儿也有八百,都是姑娘们送的,许多东西压根未署名,就算想退也不知往哪里退。”
且年年变着法子送,纸鸢传信,花灯递情,还有直接裹着小石头就往府里扔的,简直防不胜防。
每日收拾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就得费好些功夫,世子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哪里还顾得上是谁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