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神曲,岑杰自然休息不能。时间刚过9点半,就洗了把脸,喝了杯雀巢奶咖,往c赶去。
一进门,扑面袭来的味道和先前一模一样外号“瞌睡”的夜单骑手常星单手垫着腮帮,半眯着眼睛看向自己。岑杰知道,这已经是“逮着尿尿也要睡半分钟”的他对自己最大的尊重了。
须臾,梳着大背油头的刘大锤子从经理室走了出来,迎上来边“啧啧”嘴,边对桌子上趴着的“瞌睡”,以及刚从c走出来的夜单骑手罗辉说
“看看,看看,我就说了,这家伙会早来,果不其然。快过来,哥几个吃点喝点。”
这时岑杰注意到离操作间最近的桌子上摆着五瓶江小白和一塑料袋花生米,罗辉招呼岑杰快做,这家伙的口头禅是“还能离咋滴”,皮皮虾一样在中州浪荡了十几年。
岑杰夹了一粒醋花生,问“最近咋样?”
“瞌睡”懒懒的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却被“离婚哥”罗辉抢先“嗐,凑合过呗,还能离咋滴?”
岑杰“你嘴上咋还是这句话,不求你真结婚,你能先找个女朋友再说不。”
刘大锤子端着两份薯条,边落座边说“就他这吊样,还女朋友,男朋友都没戏。”
瞌睡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可以考虑下别的物种。”
炸薯条这东西他们这些店内人早已经吃吐了,可岑杰吃着甚觉爽脆,这里还是很欢乐,刘大锤子作为小领导,带着这帮牛鬼蛇神每天晚上撸撸单子,互相羞辱、打击、恶心着,日子倒也不失逍遥快活。
岑杰问“咋不见亮子呢?”
刘大锤子“送单去了,估摸着马上就回来。”
谈话间,一个长腿大眼睛的送餐员走了进来,岑杰“哎呀?最近咋样,跟小房要结了吧?”
“结啥?彻底掰了。下周回绵县。”
“不是吧?这就要走了?不混中州了?”岑杰惊掉了下巴。
“鲁迅先生说过,生命可珍贵,爱情更值钱,我连爱情都不要了了,生命早已看淡,去哪儿混哪儿,又有什么所谓?”
这家伙叫豪亮,跟女朋友房圈圈已经闹过八百次分手了,大家都叫他亮子,其实最合适的外号莫过于“分手哥”。
岑杰从他的口气中嗅出这次的“掰了”意味非凡,豪亮跟自己一样真心热爱中州这座大城市。而绵县不过是大北山另一面,临市的一个山区小县,虽然颇有几处旅游佳所,但“县中有山,屯中无粮”,地理决定论告诉我们,那疙瘩富不了。
听县城公务员父母的话,回绵县混日子一直是豪亮最排斥的生活。这次他真的下定决心要撤退了吗?真的放得下墨迹了七八年的女友吗?没来得及细问,只听
“来单了!给阿杰吧,大家没意见吧?”刘大锤子笑着说,c的外卖单都是线上接单,店内自主分派给自家骑手,而不是一般网单的随机分配。
听了这话,瞌睡哥、离婚哥、分手哥都僵尸般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卵意见,大家这么佛系,早已超然物外,一单半单的毫无所谓。
不巧,岑杰的手机嗡嗡嗡~
已接任务帮助电动车cx90自杀
地址c锦业店外北侧停车位从东数第一辆
奖励积分30
岑杰又想起李水电和杨萧宇经常发的那个表情王诗龄惊了个呆,事关重大啊,一辆电动车……真的要自杀吗?
岑杰赶紧说“这单给瞌睡吧,給周公老爷子减减负。我去打个电话,等会再跑。”
说完,他就灌了口白酒,塞了一嘴炸薯条往停车位走去。很快就找到了尊敬的客户大人。
“您真的要自杀吗?生命可珍贵呀……”
那电动开口了“我早已看淡生命……”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儿,岑杰挠了挠头,只听客户接着说“生命的结束,无非意味着灵魂从一个位面去往另一个位面,至于我将去哪儿,又有什么所谓?”
“我擦,这话怎么这么像豪亮说的?”岑杰脱口而出。
电动车“额,他正是我的主人,我死后,麻烦帮我劝劝他,不要再不学无术,嘴里就那么几个词儿,男人单是长得好,并没有什么卵用。”
“额,您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电动车口吻颇无奈地回答“老化太严重了,都怪我们家那个脑残家伙,没日没夜地骑我,还老是载那个坐上来屁股总扭来扭曲的姑娘。快拔掉我的瓶底螺栓吧,”
“对对,我也觉得他很脑残。”岑杰果断附和一波,话说客户死了……呸……客户“没了”,还能给五星好评吗?
岂料,电动车徒然暴怒“shutu,只有我能在我面前骂他,任何别的人都不行!”
岑杰被震得颤颤巍巍,这辆0成新的破电动,拽英文还真是酷酷哒。机智杰赶紧转换话题
“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虽然您是我们抢单王最尊贵的客户,您的指令我都会无条件服从,可毕竟是自杀啊……能不能别这么淡定赴死,要不咱做咱努努力,找个老师傅大修一波?”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尽管电动车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但措辞依然那样铿锵有力,想他年轻时该多么英姿绰约,潇洒干练。
见岑杰犹豫无语,电动车接着说“刚才,我已经用尽自己所有的元神,才避免掉交通事故的发生。没有害到我们家那个脑残,已经算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了。”
岑杰还是很犹豫“可……”
这辆可敬的宏图牌电动车,坚定地决断“快拔掉瓶底螺栓把,那是我的命脉之所在,我活着只会……只会……害了……他。”
“好好好,我就按您说的做,我马上动手!”
岑杰正要动手,岂料电动车似乎用最后一丝力气说
“等等,帮我跟他说,那句话叫‘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是裴多斐说的。哎……”
这句话说完,无论岑杰怎么招呼,电动车再无一丝生气,他只得朝电瓶底部抹去,果然有个突点,手指一扣,简直一点力气都没费,一个半指长的螺栓便掉了下来。
岑杰拿来手机一照,这东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只是通体都很洁净,完全不像是从豪亮的破电动上拆卸下来的。他小心翼翼地把螺栓裹在钱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