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岑杰一觉睡到自然醒,已经快12点了。充足、乃至超额的睡眠对奋斗者及劳苦大众最是意义非凡,只不过对前者是奢侈,对后者则是奢望。
岑杰想给自己放天假,当初在某团、某么尚未兴起时,他豪拒进入中州汽车厂当学徒,义无反顾地选择送餐,就是图一份逍遥快活。他既百分之两百地感谢抢单王绑定自己,却也不想完全丢掉自己的初心。我辈尚自由,虽死犹逐之。
此外,他也想用下午的时间买身新衣服,整双新鞋,再收拾收拾头发。毕竟对墙女是个套路满满的玩家,不能输人又输阵。
落辛庄旁边是鱼善寨,一座史诗级城中村,一座城中村中的巨无霸,一个巨无霸摔倒也会被人海淹没,一个被人海淹没也无法否认它自有一番韵味,一个韵味谈不上素雅,但又极具岁月感的顶配版底层王国。
这里号称“中州小香港”,居住着大约30万来自五湖四海、操着各色口音的人。
有人说这里埋葬了许多人的青春,即便岑杰这个拥有第二春的男人,走在狭窄而拥挤的鱼善大道上也不免生出多愁善感的怪情绪。直到他的臂弯被一双柔软的手抱住
“师傅,我……又迷路了!”
竟然是小夜!岑杰抬手就是一个盖帽,骂道“……你是属……你是属鱼的吗?住在大鱼善寨这么久,送个餐还能迷路?”
本来想骂小夜是猪,但近几日心情不错,觉得自己应该文雅些,加上小夜楚楚可怜的,要是一骂,在大街上梨花带雨起来,就不好收场了。便说“单子给我,我瞅瞅。”
小夜小心翼翼地递上手机,一款贴着可爱黄猫的碎屏“撸亚2s”。
岑杰“算了,我带你去吧,以你的智商这个地址确实难找。”
于是岑杰带着笨徒穿过步行街,顺着鱼首街拐到一个三叉巷道,又弯了几次,走出一个铁门离,这里是老齿轮厂的员工宿舍。岑杰代小夜将一盒冒菜送给三楼的单身男,因为不新鲜被人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只得又是鞠躬道歉,又是掏出20块钱,买了个五星好评。
“师傅,被客户说了吧?我又超时了……”
“我出马,被骂?有可能吗?看你的手机新消息。”
小夜看着手机,发出惊喜的尖叫,说“哇!客户给了五星好评,还写了备注因为地址曲折难寻,我手机又没电了,送晚完全不是送餐员的责任,请平台高抬贵手,不要苛责送餐员。师傅你怎么做到的?”
岑杰“服务客户,用心而已矣。”
小夜努了努鼻子说“太深奥了,我不懂。可我饿了,师傅。”
岑杰“哎~算我倒霉,带你去吃饭吧。”
小夜“师傅,带我吃点好的,光是听太子哥说大餐大餐的,从来没吃过,师傅你带我吃一顿吧。”
岑杰无奈道“刘大锤子抠门催的,最大的餐也就是在他们店里整半份薯条,再用泡茶杯偷打一份可乐。”
看到小夜渴望的眼神,岑杰便捂着肝,狠了狠心说“你对为师不假客气,倒也算与师为亲。行吧,这几天为师手顺,跑了不少钱,想吃什么大餐都请!”
小夜立刻脱口而出“想吃黄焖鸡。”
岑杰心想也就这么点出息了,跟李水电那家伙一样,一说大餐就想到黄焖鸡。
可转念一想,对于沉浮在鱼善寨的广大中漂来说,要能顿顿吃20块的黄焖鸡,确实算是好生活了。
岑杰虽然没查过小夜的户口本,但隐约感觉到她也是个受家庭所累的可怜家伙,起码跟自己一样,无法从家里得到足够有力的支撑。
吃罢鱼善寨最经典的“敬鸿斋黄焖鸡”后,岑杰说要去买衣服,让小夜自行滚去接单。可耐不住小夜的死乞白赖,转念一想有个小参谋也不错。
“师傅,你要买那种类型的衣服呀?”
“战衣!”
小夜惊道“师傅,你是要去打架啊?”
岑杰拍了一下小夜的头,说“打你妹!战衣就是妹纸们喜欢的衣服。”
小夜又嘟起了嘴“师傅是要去相亲呀?”
岑杰将她的头又一拍,说“相你妹夫!不过为师都一把年纪了,要是真能给你捣腾个师娘回来,也不失为一桩乐事。哈哈哈~”
“师傅你不就21吗?比我大1岁半而已。我不想要师娘!”
岑杰捏了一下小夜的脸蛋,真像刚包好的煮鸡蛋。
岑杰不想浪费时间,便没再搭理小夜,正式进入搜衣节奏。鱼善寨虽然是低消费天堂,但体面点的外套,再便宜都要好几十一件。逛了好几圈,岑杰就买了件杂牌牛仔衬衣。
倒是把小夜急的,恨不能把整个商城给师傅买下来。于是……岑杰得肝部遭受到了巨额伤害……
“你就是我的劫数,本来预算100,这下倒好300没了。”
小夜嘿嘿地傻笑了几下,说“师傅一身新可真好看。”
岑杰看了下时间,便对小夜板起脸说“快滚去接单!”
小夜临走前打开背包,拿出厚厚的一叠作文纸,双手递到岑杰面前,说“师傅,我的检讨。”
岑杰接过手,便转身往寨口走。
伟格大厦在城东,他算了一手,坐地铁要花四块,坐公交算上折扣只需1块钱。时间充裕,自然要精打细算一波,钱可以再赚,但肝只有一个呀。
岑杰坐在由西南到东北斜穿中州的500路上,摇摇晃晃地看着小夜的检讨。果真傻得冒泡,连一个“错”字都没有,写到最后,倒像是“我与师傅二三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经历被一句话或一个词儿逗得捂着肚子大笑,旁人看到却不解地表示“这有什么好笑的?”
所以岑杰被小夜的几句话几个词逗得开怀大笑,引来周围一圈乘客关爱弱智少年的眼神。
到了伟格大厦,岑杰却笑不出来了。等到19点,韩丝丝还是没出现,直到快8点,这家伙才啃着一根玉米棒,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岑杰迎头便说“nosay!让我猜猜,你的手机被偷了?微信被盗了?还是聪明的智商又丧失高地了?”
韩丝丝“嗐,这就等生气了,我就是看看你够不够shen,反正我是够了~”
岑杰“够够够,从小就够,shen多,shen稳,shen健康”
韩丝丝哈哈的笑了,笑的很爽朗,她说“我们去天台吧”
岑杰“蛤?”
韩丝丝“天台上爱情多,走吧。”
上了天台,韩丝丝却矜持起来,搭着铁围栏望向远方,她的目光似乎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岑杰瞄了一眼她的体型,乖乖,前凸·中凹·后翘的组合,真像个字母s。
只是这家伙总在该矜持的场合奔放,该放荡的场合纯真,难道也是套路的一部分?
韩丝丝突然略带伤感地说“我想看看烟火,很想很想。”
岑杰“哦,是呀,我也想看。”
韩丝丝“那个,情侣迷你烟火,刚才路过的那个便利店就有卖。”
岑杰“哦哦,不错,那你去买吧,我在这儿等你。”
韩丝丝“……”
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一个烟火怎么说也得十几块吧?毕竟妹子我所欲也,金钱亦我所欲也。
岑杰的不按套路出牌,明显让这位骨子里都透着妩媚的女子颇不适应,她瞪大了眼睛,眸中投射出无比怜爱的光芒,像圣母看到了一个千年难遇的弱智。
她大概想说“你特码是奇葩特大号吧?这么扣门还想撩妹?”
然而韩丝丝毕竟是个古灵精怪的家伙,在注定尬聊的场合,最好的方式便是什么都不说。
她突然踮起脚,亲了岑杰一口,简直称得上深吻。说起亲吻,岑杰总会想到大话西游里的经典片段,又觉得不太atch,便只得尬尬地愣在原地,比周围任何一栋摩天大楼,都更配得上“呆若木鸡”这个词。
韩丝丝语气突然转软“我想在这里吹吹风……”
我靠,这套路!
所谓妹子我所欲也,金钱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钱而取妹者也。
岑杰果断“汪汪汪”着去买烟花了,而且就犹豫了一小下,便决定拿下第二便宜的68元款情侣i烟火。
毕竟是坑情侣的,烟花价格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几块钱。
片刻后,在天台上,一朵朵略显羸弱,但依然灿烂的烟火,冲上月夜,在灯火辉煌的都市上空,绽出了自己的弹指间美丽。
该死!烟花已经完了,岑杰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死死盯着天,眼也不眨地注视68块钱怎么“嘭嘭嘭”没的。居然忘记这么美妙的时刻,必须可以搭一波肩呀。
然而,韩丝丝已经站起身,她看了下手机,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这就走了?”岑杰不解地脱口而出。
“妈妈说过,好女孩太阳一落山就要回到该回的的地方。lookthere,”她指向西天,“太阳可早就没啦。”
岑杰举目望去,大中州的霓虹将西天装扮的五彩缤纷,一点也不输给最璀璨的金色余晖。
韩丝丝说完那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等都不等岑杰。
岑杰无奈地僵在原地,搭着天台铁围栏兀自言语“才特码9点,赶地铁也不用这么急吧?”
岑杰反倒不舍得速速离去,他望望天,抓着脑袋,懵逼地回味深思
什么鬼?好女孩太阳一落山就要回到该回的床上?
我妈妈总说,女孩要富养,男孩要穷养。
过去总觉得老妈很机智,膝下无女才说得理直气壮。另外,也觉得当女孩真好,可以被富养。现在看来,要是女孩太阳一落山就要回到床上,着实太闷了。
哎!这里面的逻辑太乱了,只有小学文凭的岑杰必定剪不清,况且他也不想剪。因为他正忙着右手捂着肝部,左手狠抽了自己,边抽边苦恼“一花钱就肝疼”的老病还没治好,现在“情不自禁就装逼”又成新疾,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花了68,68,68啊,呜呜呜~38的难道就不行吗?为什么我非要买68的?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