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趁她还没删，赶快截图！”
    令人作呕的评论一条又一条地弹出来，徐荣荣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理会。
    只有围脖消失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
    她只能匆匆往寝室赶，看看能不能用电脑删掉那些围脖。
    徐荣荣脑子里乱成一团，紧紧抿着唇。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了这些事——把她这条没带任何人姓名的围脖挂了热搜。
    心里有事的徐荣荣行色匆匆，连认识的同学和她打招呼，她也没有注意到就走了过去，那同学还费解地挠了挠头：“奇怪，怎么不理我？”
    平时荣荣可不会这么没礼貌的。
    徐荣荣满脑子只想着围脖的事情，回到寝室，把包一放她就扑到了电脑面前，登录上了自己熟悉的围脖账号。
    网页迟滞了一下，接着，那令人糟心的置顶围脖出现在她首页。
    还在不断响起的提示音让她烦不胜烦地关掉了电脑的声音，她试图进到每个围脖的页面去删掉，但网页却还是一直报错。
    徐荣荣甚至下了狠心，决定放弃这个账号，她点击管理中心想要销号，却被系统告知没有这个权限。
    这下完蛋了。
    徐荣荣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乱麻。
    她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去挽救现在的局面，她不知道要对谁说自己是被意外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甚至她连是谁做的这一切，都完全不知道。
    徐荣荣只能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刷新热搜，试图看到自己那条围脖被刷下去。
    没有，还是没有。
    f5快要被按烂，屏幕上的画面却一点没变。
    就在徐荣荣近乎绝望的时候，突然，画面上的文字一变。
    她坐直了身体。
    #海豚救人[爆]#
    徐荣荣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发现置顶围脖里只写了一句“卧槽，快出来看神仙！！”接着甩了一个视频地址。
    她点开视频，熟悉的直播间画面出现在眼前。
    徐荣荣：！！！
    是萌宝大作战的直播间！
    拍摄的清晰度很高，看起来是有人录屏了当时直播间的画面。
    徐荣荣反射性地坐直了身体，死死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男人——就是裴淮舟跳下海的那一刻。
    下一秒，浪头袭来。
    她几乎吓得闭上了眼，然而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用力地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有一种预感，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的那些事情，能救她的命。
    只见画面中出现一只巨大无比的海豚，忽然浮上海面，刚刚跳下海去的裴淮舟正安然无恙地躺在海豚的背上。
    而后，一只小一些的海豚游了过来，拱着脊背，将一个小孩送上了大海豚身上。
    ——天天追着萌宝大作战实时直播的徐荣荣，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小孩是慢慢。
    她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弄错了。
    所以，这并不是一场作秀，而是一场意外？
    徐荣荣虚脱地靠在凳子上，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她陷入了茫然。
    新热搜上来以后，吃瓜群众全跑到了新的热搜下面去，只有极少数人还在徐荣荣的围脖下面刷评论。
    她拿起手机，一条一条点开，手机屏幕映出她疲惫的神情。
    不是作秀，又怎么样呢？
    只因为一个热搜，这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顺着网线不讲道理地冲进了她的小天地，对她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甚至造谣她的身份。
    现在有了新的情况，他们就像闻着味儿的鲨鱼，又冲去了新的热搜下面，用语言彼此攻击，彼此质疑，闹个天翻地覆。
    ——留给她的，只有一地狼藉。
    她亲眼看到在她围脖下面怒骂裴淮舟不是好东西的账号，在新的热搜下面又换了面孔，说自己被徐荣荣围脖带偏了，她其实觉得裴淮舟人还不错。
    她也看到质疑自己是营销号是水军的人，在新的热搜下面又开始质疑其他人是营销号，是水军，信誓旦旦地说那视频绝对是合成的，海豚不可能救人。
    ……也有一些网友，或许是因为过意不去，删去了在徐荣荣围脖下面的评论，私信和她道歉。
    但徐荣荣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讽刺。
    这些评论就好像流水一样，有人在这儿放一块石头，引导了水的流向，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往那个方向冲，仿佛这样才是对的。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从头到尾，徐荣荣都只是在自己的围脖上发了这么一条围脖而已。
    她扯了扯嘴角。
    这时，两条新的私信跳动起来，映入她的眼帘。
    徐荣荣的眼睛蓦然睁大了。
    -
    “爸爸？”慢慢歪了歪头，爸爸又拿着手机好像在发什么东西，回来之后他都发了好几次啦，这个可恶的爸爸，居然对她一点都不专心。
    慢慢嘟着嘴，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她完全没发觉，自己变得更爱撒娇了，要是换作之前的话，临时爸爸忙，那她就自己玩也挺好。
    偏偏现在，就希望爸爸能陪自己玩，最好是一直陪她玩。
    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小游戏，她也玩得津津有味。
    裴淮舟被女儿吐槽，赶紧放下手机，好在刚刚已经把信息发了出去。
    他看着小嘴巴上能挂油壶的女儿，笑了笑：“好了好了，我专心陪慢慢玩。”
    刚刚经纪人陈姐告诉他，有一位无辜网友意外卷入了这次舆论风波。对方是一位女大学生，她发吐槽围脖是因为自己有大海恐惧症，并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在陈姐电话打过去以后，那女孩当场就哭了出来，显然是被网络舆论攻击得不轻。经纪人哄了她好一会儿，那姑娘的情绪才稳定下来，但还是很低落。
    任谁无缘无故被扯进这样的纷争里都会无所适从，确认事实无误后，陈姐那边和节目组商议，共同出一份公告，并且帮助那位无辜的女孩维护权利。
    陈姐给他说的时候颇有些义愤填膺，只因她也有个女儿，感同身受，如果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不明不白被人当枪使，还要被键盘侠网暴，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没有人可以这样不清不楚地在网上带节奏，辱骂、造谣，网络键盘侠以为的“我敲几个字又没让她掉一块肉”，只是法盲的一厢情愿。
    ——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裴淮舟当时就回复了“好”，让陈姐放手去做，他这边完全没问题。
    他很欣慰，他当年之所以会离开从前那个公司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这位经纪人为人作风正派，一直以来工作风格都很得他的心意——除了她更听老爷子的话以外。
    他还不忘叮嘱对方，尽量把焦点转移回他们这边，不要让那女孩继续受到进一步的骚扰和曝光。
    反正自己是明星，舆论多了不愁，但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要面对这么强大的舆论攻势是绝对的精神折磨。
    陈姐痛快应下，风风火火地去办了。
    裴淮舟放下手机，他能做的，应该做的，都已经交给经纪人去做了。
    现在，还是专心陪慢慢吧。
    慢慢这会儿缠着他玩找苹果的游戏。
    这个小游戏的规则是：三个不同的盒子，苹果在其中一个盒子里面，裴淮舟要做的就是把这三个盒子不断地变更位置，慢慢则需要在三个盒子里面找出有苹果的那个。
    慢慢正兴致勃勃地盯着面前的盒子，试图找出哪个才是有苹果的那一个。
    裴淮舟默默看着女儿。
    其实，今天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没有人比作为当事人的他们俩感受更为深刻。他们心里也有着很多的疑惑，但是回来以后，一大一小反而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相处着。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向对方提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比如说，为什么裴淮舟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还时不时露出笑容？
    又比如说，慢慢为什么突然改口叫他爸爸，而不是叔叔？
    但无论是裴淮舟这个笨蛋爸爸，还是慢慢这个可爱女儿，都非常清楚，那场意外，在他们之间建起了一种特别的联系。
    裴淮舟不再是被那个顶着顶流或是影帝标签的明星，慢慢也不再是福利院里那个呆呆的小孤女。
    ——不再是节目组强行凑起来的一对塑料父女。
    现在再想起刚刚上这个节目的时候，自己是有多不耐烦，多急着想要离开，甚至在比赛的时候还公然摆烂，害得慢慢和自己一起受到惩罚。
    回忆起来，竟然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但其实只过去了三天而已。
    裴淮舟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一开始他会那么强烈地想要退出节目呢？
    好像是因为觉得无趣，觉得和小孩相处没什么意思。
    然而，那时候觉得无趣的事，现在回忆起来，竟然满满的全是乐趣。
    “爸爸~”
    慢慢成功地找出了所有的苹果，这会儿兜兜里揣满了红彤彤的大苹果，像个小苹果树。
    她玩得还不尽兴，甚至还想再来一把，可是苹果都已经被她赢走了。
    她扑了过来，抱住了裴淮舟的大腿，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再去摘苹果呀！”
    她还想玩呢！
    裴淮舟摸摸她的脑袋：“好，爸爸陪你去找哪里有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