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一棵伞盖浓荫的大桂花村,碎如黄米的花儿开了满枝,树下一桌,两石凳。一个须发皆白的禅衣僧人坐,而鸦青罗衣,头戴琥珀簪冠的瑞王赵荡静立于树下,青叶,白花,他闭着眼,眉间满是焦灼:如今天下之富,洪衡各州,是鱼米之乡,赖天所得。而晋秦二州,则是因为丝绸之路的贸易使然。塾知,为贸易者,则必得要化民风,要流动商贾。
民不得流,商又如何得通?再,连年征战,百姓承担之税赋繁重,这亦亟待改革。而孤最痛恨的一项,便是妇女们被缠足,被限制人身自由
赵荡那别具说服力的嗓音,能将人惑入魔障,缓和而又平稳,描绘着一个大同世界,而如玉心中,恰就有一个大同世界。他长篇大论着,如玉不禁也听出了神。
所以,无论如何,与北方四国结盟势在必行!赵荡叹道:天下之势,分就必合,合久必分,在孤的手里,孤自信可以将它合起来!
要说夺位之心,身为皇子,谁能没有?能走到君主之位上的那个,且不论他是嫡是庶,就如张君自己所言,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比起非要立个嫡庶,自然是贤能更重要。而赵荡这番言论,恰暗合了如玉身为女子,身为村妇,对于天下大同的那点美好愿望。
她听到赵荡说起如何与北方各国之间修好,共同伐金之处,忽而被远远一声钟响惊醒,猛然记起自己也是来上香的。而赵荡这私话,只怕也不是自己能听的。
今日府中还要宴客,上完香须得及早回去料理厨房,遂连忙跳下杌子,一溜烟儿出了寮院,往寺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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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待她一走,赵荡随即止声,大步踏出院子,远远望着如玉从缓坡那阔道上提裙往下飞奔的身影。
那禅衣僧人也跟了出来,赵荡轻轻挥手,一脸疲态,不再与他多言,扬手召来守在院后的护卫们,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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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迎门拦住,一把扯过如玉,满脸的焦灼:半天不见,你去了那里?
如玉遥指着寮院道:母亲方才不适,我去借了只杌子,才还了出来。你可烧过香了?
张君道:烧过了。母亲等不得咱们先走了,咱们一道回去。
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一会儿扫如玉一眼,紧挽着她的手,仿如眨眼她就要不见似的。
如玉遥想起方才姜璃珠那小眼神儿,自然也有些刺心,遂也不言,与他一起往寺外走着。忽而,张君从身后扯出只扎于竹签上的淡粉色纸蝶来,在如玉面前绕得一绕,红着脸,又藏到了身后。
是女子自然爱这些玩物儿。如玉伸手去夺,也是娇嗔着问道:这玩物儿,你打那儿弄来的?
张君一口气吹着它忽啦啦的转起来,才道:方才在寺外远瞧着有卖的,趁母亲烧香时,我偷空出去替你卖得一只,好不好看?
如玉捏在手中,见不转了,又伸给张君,叫他一口气吹的转起来,探问道:果真就只卖得一只?
不定给姜璃珠和周燕两个也卖了呢?
张君那白生生的俊脸儿一急便要泛红。出了寺门,他并不解马,背手在寺外走得许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告诉她个天大的秘密:如玉,我知道今儿要去咱们府做客的人是谁了。
谁?如玉也有些好奇。
张君道:就是方才在寺里,与母亲巧遇的那姜璃珠,以及大嫂的妹妹周燕。
原来不止寺里巧遇,她们还要杀到永国府去过中秋。如玉慢慢诱着仿如犯了错的小狗一样心神不宁的张君:不过两个姑娘而已,周燕还一直住在咱们府的,这有何大惊小怪?
张君伸着手欲言又止,过了许久又道:那姜璃珠要害我!
如玉一惊,问道:为何?你怎会这样想?
张君替如玉吹转了那纸蝴蝶,凑近她,声音放的极小:十二岁那年,我曾跟着母亲去姜府做客。她们本来极厌弃我的,那日不但给我笑脸儿,还与几个姑娘带我一起顽。
哄着我吃了许多莲蓉馅的月饼,那月饼极其难吃,但因为她们一个个儿眼瞅着,我便咬着牙吃了。谁知回到家里上吐下泄,许妈瞧过我吐出来的东西,说月饼里搀的都是胰子。那一回,我足足病了半个月才能起来。
如玉气的差点跳起来,本来方才捉弄姜璃珠与周燕两个时,还心中有愧,此时再听张君这样说,那点愧荡然无存。显然,那姜璃珠小时候看不起张君傻,才会肆意捉弄他。但如今他长大了,相貌生的俊朗,又还入朝为了官,才二十岁的翰林学士,前途无量。她又看着他不错,借着区氏的杆儿,就准备往上爬了。
正如莫欺少年穷,这少年呆也欺不得啊。谁知道那呆少年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了。
如玉叫张君扶着坐到了马上,见他仍还心神不宁如临大敌一般,脚蹭着他的屁股道:万事有我,放心,我必定看好了,不叫她欺侮你。
回府草草用罢午饭,就得去大厨房照应晚上的宴席了。
因今夜要在这边府中开宴,连老太太贺氏都带着三个姑娘从那边府过来。年青小姑娘们自然偏爱玩闹,又今日姜大家特许她们不必学规矩,张凤与张宁,张茜三个带着周燕和姜璃珠,几个人划着小船在塘里采莲蓬,逗鸳鸯,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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