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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枝 第169节
    站在廊下,看着映在琉璃瓦上的余晖,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胸口。
    这一天天的,心惊肉跳。
    最要命的是,这种心惊肉跳还得继续下去,一直等下永宁侯回京交出兵权。
    以西凉、南蜀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少说三月,多则一年半载……
    徐公公深吸了一口气。
    才第二天就这样了。
    之后,能吃得消?
    第195章 舍不得也没办法
    比起徐公公的焦虑,永宁侯府上下,日子过得很自在。
    半个月间,该采买采买,该迎客迎客,侯夫人还约了几个老姐妹,出门走动、赏了一回花。
    一切都和原先没有任何区别。
    季氏忙完了手上的事,听了汪嬷嬷回禀,便去见了老夫人。
    “守在附近的人手,比最多时少了三成了,”季氏笑着道,“精神头也不比先前足。”
    侯夫人颔首,对此毫无意外:“等着瞧吧,再过十天半个月,躲懒的更多。”
    盯梢,就是这么一回事。
    从早到晚,盯不出一朵花来,谁都会懒。
    “您看得准,”季氏奉承了一句,又正色起来,低声道,“所有的准备都按部就班做着,一旦有什么状况,我们都能应对。”
    永宁侯夫人道:“很好。”
    等季氏离开,侯夫人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说起来,她已经有好些年,不曾好好操练过了。
    为了身体康健,平日里挥个胳膊、踢个腿,这些没有落下,但要说更多的,都疏忽了。
    那天听永宁侯讲了各方缘由,侯夫人试着提了提长刀。
    那才发现,她的手劲儿,只能提起来,却舞不动了。
    这也不怪她前些年疏于操练。
    实在是想不到,都这么一把岁数了,她这个老太婆还要发挥发挥呢。
    习武,没有一蹴而就的事,重新捡起来,也不容易。
    侯夫人很清楚自家状况,不盼着说遇事时能一刀劈开大山,但她决不能拖儿孙们的后腿。
    这段时日,她一直在锻炼。
    日复一日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这让她更加有劲了。
    “把我的大刀拿来。”侯夫人道。
    采薇看着娇弱,手上也不差力气,捧着大刀就来了。
    侯夫人一把提起来,重重往地上一杵!
    春日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气,吹散了她已经花白的鬓发,她却恍惚着、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时,没有大周。
    赵挥是他们的主公。
    秦胤随主公出征,她秦杜氏留在驻地,与其他将士们的女眷一起,把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
    彼时生活艰苦,战事频繁,远不及这几年安逸、自在、过得舒服。
    可她每每想起来,苦中依旧饱含着甜。
    那真是,光辉一般的岁月啊。
    她曾经也那么奋战过。
    她老了,但年轻时的感觉,重新又回来了。
    生机勃勃。
    遥远的西方,永宁侯总算抵达了飞门关下。
    冯仲带人来迎他。
    秦威最是记挂老父身体,上前扶住他,几乎是半托半架着,把永宁侯送到大帐里。
    毛固安与刘贲等人,早就听闻永宁侯病着,见状不由皱眉。
    看似是老侯爷自己回的路,但其实是儿子扛着,他那身体……
    冯仲眼眶发红。
    他知道永宁侯先前刚病时是什么样子。
    按说,这么些日子了,不说完全康复,也能好上不少,何至于走路都要人架着?
    说穿了,是边关战事不稳,老侯爷这一路舟车劳顿,耽搁了病情。
    秦胤示意几人都坐下,问:“安北侯与林小子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们?”
    冯仲道:“安北侯今日守城墙上,还不到换班的时候,定国公领人出关探查了,夜里回来。”
    因着永宁侯要来接掌,冯仲收到消息后,就没有一味组织进攻,而是把重心放在了情报收集上。
    西凉在打下玉沙口后也放缓了脚步,似乎在等南蜀的助力。
    不过,他们也没有放松对玉沙口的布防,一旦大周想要出战,可能会与前次一样。
    冯仲撒了很多斥候出去。
    林繁主动要求去,出了探查,也想更多了解关外状况。
    “他说,以前学的、了解的,总不比亲眼多看看,我就让他去了……”冯仲说着,就发现永宁侯的精神不太集中,他不由暗暗叹气。
    老侯爷的身体,定是十分疲乏。
    冯仲道:“您这一路来,不妨先休息休息?”
    秦胤确实不怎么舒服。
    最初坐船,好歹宽敞,后半程换了马车,那真是累死个人。
    车厢就那么大,连腿脚都伸不开,对一个每天练拳的老头子来说,要命了。
    恨不能下去,直接骑马。
    可惜不能。
    一路忍到飞门关,真是到了极限了,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唤。
    闻言,他点了点头:“老骨头真是不经颠簸,行吧,老夫先躺会儿。”
    其他人陆续退出去,只秦威留着,满面担忧。
    秦胤踢了靴,躺在榻子上,伸了伸腰腿,睨了眼儿子。
    是了。
    家里其他人都知道了,就这个儿子,还被瞒在鼓里。
    秦胤倒是想和秦威说明白,但这军中大帐不比家中,声音压得再低,也怕叫人听去几个字。
    还是先不说了吧……
    就是,怪对不住秦威的。
    “咳咳,”永宁侯清了清嗓子,“老夫没事,就是马车累得慌。”
    秦威看着老父亲。
    康健之人,坐这么久的马车,也会累,何况父亲病中。
    至于有事没事,老父向来都是“没事”。
    永宁侯知道他听不进去,又说:“家里一切都好,有你母亲在,你也不用担心。”
    秦威又点了点头。
    永宁侯指了下行囊,道:“阿鸾备了平安符,就在一木盒里,你拿去。”
    秦威依言,找到了木盒,打开一看,不由愣了下:“这么多?”
    厚厚一叠。
    秦胤看着眼红,瞒着儿子的愧疚被冲散了,哼道:“谁说都是给你的?你拿几张就行了,剩下的给林小子。”
    秦威的眉宇一皱。
    定国公何德何能,拿走大头?
    老父亲的心,这么向着外人的?
    临启程前,阿鸾给了他一些,还说了,之后再画好,想法子捎来飞门关。
    这是女儿的心意,秦威万般珍惜着用。
    现在,后续的捎来了。
    阿鸾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画的平安符,送到父亲手中,只有几张而已吗?
    “您确定,”秦威斟酌了下用词,“您确定您没有说反?”
    “舍不得啊?”永宁侯反问,呵得一笑,说一不二,“舍不得也没办法。”
    秦威见此,暗暗叹气。
    父亲发话了,还能怎么办?
    秦胤躺在榻子上,吹着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