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的希望一瞬间沉底,他蹭的一声站起身,气的在原地负着手,连走了好几圈,这才蹲下来问她:那你喜欢左相玉么?
她梦呓,嗡哝着回答他,臭哥哥,喜欢臭哥哥。
臭哥哥?
辛长星又站起身,原地又走了好几个圈,狠不得将她抱起来扔出去。
臭哥哥是谁?莫非是左相玉?
不,绝不可能。
左相玉相貌英俊,脾性温良,更重要的是,左相玉一丁点儿都不臭。
而他自己呢?下午的时候她刚拱在自己怀里,说自己比琢玉馆的姑娘还要香。
他有些绝望,甚至想把她拎起来揍一顿,可瞧她睡相憨甜,哪里又下得去手呢?
怀着一腔的郁愤,随着青陆的小呼噜愈发的上升,到底是睡不着了,起身往净房去了。
第二日醒来时,已然是日上三竿,青陆从床榻上起来,只觉得头还懵懵的,略略坐了一时,忽的有个质朴的女声在外头问话:贵人可醒了?
咦?军营里等闲见不到妇人,这是怎么回事?青陆应了一声,帐帘便被利落地掀开,一个容长脸的妇人端了水盆面巾进来,约莫四十岁不到的年纪,眉眼是极和善的,见人便带三分笑,倒是个讨喜的长相。
这妇人甫一进帐,见昨日那小闺女正迷瞪着双眼,坐在床榻上,忙呵腰过来,蹲下身子为她穿上鞋,又搀了她手,扶着去了架前,面巾入水,捞出来拧干,为青陆净了面,又递上骨头刷,侍候着她擦牙。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青陆目瞪口呆地擦牙,心里头十分的讶异。
大将军营帐从来没见过女子,身边一应杂事都由小窦方儿去做,今日这妇人,是哪里来的?
那妇人出了帐又端了食盘进来,其上摆了粥食,她一面摆桌,一面笑着自我介绍:民妇潘春,乃是左近庄子上的农户,早年间在县城里侍奉过明府家的小姐,如今许多年不曾侍候过贵人,有些手生,您且担待些。
青陆有些手足无措,过了一时才摇着手说,我不过是个小兵,不是什么贵人
潘春但笑不语,接过了青陆手里的骨头刷,又奉上了一块面巾。
昨夜她被喊来侍候,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姑娘家,还是个顶顶漂亮的小闺女,偏那神仙般的将军冷着脸告诉她:不必说穿,只拿她做军爷看待,细心照料便是。
再听说那将军就是上柱国大将军,她愈发地惶恐起来。
云、应、寰、朔等边陲百姓的家中,门上皆贴一对武门神,左贴荧惑天威,右贴定国神武
荧惑天威画的是执长/枪的上柱国大将军辛长星,定国神武则画的是拿双锤的定国公甘菘,被边陲百姓奉为卫家宅、保平安的神明。
她细心为青陆罩上外衫,认真地为她系上腰带,笑着说,军爷说的什么话,您随着大将军保家卫国,不是贵人是什么?
青陆有些不好意思地掖了掖鬓角散落的发丝,见那桌上的粥食实在精致,肚子立时便咕咕叫了起来。
青陆用汤匙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潘春也不闲着,仔细地为她将头发拢好,小心地避开了后脑勺的淤肿,为她束了个高高的发髻。
她看这闺女喝粥时极其文雅,大约是胎里带的气度,也不知是怎么跑到军营里当兵来了。
想了想昨夜大将军看她的眼神,潘春有些了然,也许是这小闺女记挂情郎,便跟着跑军营了呗。
她自己生养了一对儿女,女儿嫁给了自小一同长大的邻居家儿子,成婚后去了镇上开了间早点铺,日子过的丰足,她看着这小闺女稚嫩的模样,一颦一笑的,无处不动人,心里头便有些柔软了。
一时用了饭食,要喝汤药,民妇看您后头的包有些消肿了,到底是年轻人,恢复的是极快的。她又端上来一碗汤药,嘱咐道,大将军叫民妇同您说,他身上有公务,傍黑会回还,要您好好地躺着,别乱跑动。
青陆嘴里嘀嘀咕咕,极为不满意大将军的安排。
她又不是他的贴身小厮,住在帐里等他算怎么回事?
只是脑袋的确不安逸,她喝完了汤药,歪在了床榻上眯了一时,岂料这一眯再醒来时,外面便已是鸦雀还巢之际。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虚度光阴,敲了敲脑袋,潘春由帐外进来,手里却奉了一盏小小的观世音玉像,恭恭敬敬地供奉在了帐壁前的案桌上。
见青陆有些纳罕,潘春在玉像前双手合十祝祷了几句,这才同青陆细致地解释,大将军身边儿的校尉大人请回来的菩萨,他言说,您身上的物件儿乃是观世音娘娘手里的宝物,说不得您就是菩萨身边儿的仙童,这玉像精致,拜一拜求求菩萨护佑。
青陆心念一动。
她手里的玉净瓶既是出自大悲禅寺,说不得自己便是尼师的后代,或者是有佛缘的,见潘春恭敬地出去了,青陆便走了过去,跪倒在了玉像跟前。
玉像栩栩,菩萨眉眼有大慈悲,手里的玉净瓶形态极美,像是在向人间播撒甘露。
突如其来的悲伤溢上心头,她跪倒在地,泪珠滚落在地,无声地哭了一时。
我所求不多,一愿亲人安康,二愿此生能找到来处,三愿她略顿了一顿,迟疑地说了一句,三愿,大将军能别总收拾我,好好地找一位将军夫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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