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随行之人皆在城内,你是怎么从城外而来?莫不是细作?千户恢复冷静后厉声质问。
这千户脑子很是好使,尹崇月也没打算一个腰牌就能带人杀回去,喘匀气息后回道:我乃宁瑚观女冠,现下贵妃和其他人质正被关在观内,是贵妃交给我此物来通风报信。
近处几个军士都听到他们二人一问一答,不由得面面相觑神色愈发紧绷,尹崇月却觉得千户的表情略有怪异,他竟然没有那种,可能立大功的兴奋感,这和萧恪教她的潜规则完全不同。
萧恪曰:武将最爱打仗,只要打仗就有功立,死了也能荫妻封子光耀门楣。立功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所以与武将相处定然不能和与文臣相处一样。
她此时因为跑动嗡嗡鼓胀的脑壳开始逐渐降温平复,望着千户异常冷静的沉思,却见他忽然笑了笑对自己说道:这可是大功一件,姑娘受苦了,到驿站歇息歇息,我这就派人去通知赵知州赵大人。
尹崇月见他与身旁之人低语两句,那人骑马便走,尹崇月忽然说道:且慢,不知军爷是哪路军士,是禁军还是州府军?
我们自然是州府军士,禁军都已出去寻找娘娘了。
州府军士此时还未归禁军统辖调配?难道还各行其是么?尹崇月又问。
千户静静看向她,一字一顿说道:姑娘不清楚军中规矩,不要浑说,禁军是禁军,州府军是州府军,当然不能随便一处统辖。姑娘这边请。
尹崇月心中既已经存了疑惑,便不会随便听命,她朝后走一步,用女冠的姿势行礼道:既然军爷已经安排妥当,我便不久留了,身为弟子,当回去与观主共患难,告辞。
她甫一转身,从左右便包抄上来四个骑马军士拦住去路,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很轻很温柔的掌声。
辞色舒丽,言颖语慧,贵妃娘娘不仅身姿百变,果然心思也是极其聪敏的。
尹崇月听得这一女声诧异回头,只见从桥后缓缓走上一清丽端庄的年轻妇人,不是曾夫人又是谁?
我还当萧望给自己儿子找了个多能耐的女人,不过也是一个废物,只摆架子耍威风时能耐,倒是很配他家家风。
那个匪首说自己摆架子耍威风,尹崇月还当他胡说,原来是指在伯爵府上自己言语压制曾夫人那几句。匪贼的内应竟是在邰州颇有声望的承宁伯曾家。
再看曾夫人,尹崇月也不用拿着从前的以礼相待,只是冰冷盯着她看,又偷偷寻找四周可藏身逃跑的路线。
还记得我说见过娘娘么?五年前我随夫君至宁瑚观祝祷,见娘娘妙龄身姿绝不似一般女冠,你与一老者正品评此地山势,我听了会儿,觉得你胸中有丘壑,将来定是个女子中的豪杰。曾夫人微微一笑,我没什么优点,唯有记性好这一点,于是叫人押你去了宁瑚观,又在此处等待,总算盼你脱困得来。
看来你们这帮人还有两幅心肠,想必是有人想我活,拿我当人质,但你却想我死,于是连自己人也暗中算计,把我诓来此处?尹崇月虽是质问,可语气却不急不躁。
我知你厉害,旁人却未必听劝,只觉得你不过是弱女子。
哈!他们守着你还能这样看女人,看来你隐藏得也是不错?尹崇月索性直说出心中猜测,我想不是你善于隐藏,而是你的同伙对你言听计从,想必他就是曾家唯一子嗣,你那个据说断气多年的死鬼老公?还真是造反贤伉俪!
曾夫人的笑容在消失后却又绽开在面容之上:你看,娘娘聪颖,我果然说得没错。
短短几句,尹崇月并未争取到多少时间,也没看出哪里有路可逃,曾夫人却轻轻摆手,于是军士都朝她围拢过来。
那千户却低声朝曾夫人拱手行礼问道:夫人,可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啊我们是不是
照我说得做便是。曾夫人语气不是很严厉,可骤冷的目光逼得千户低下了头。
废太子一党把持住了这边城门,好适时拦下自己,他们果然神通广大,有诸多援手,也不知自己如果就此死了,那个说聪明确实很聪明,有时又爱和自己较劲犯浑的小皇帝姐妹能不能应付得来?
她自知死路,无处可逃,念及师父与观主,还有父母与萧恪,心中一片怃然,只觉生路仓促,她还没走出许多滋味,便一切都要结束了。
还有卢雪隐,这小子从前总能及时出现,关键时刻偏不见人影,这样做哪能立功,他被萧恪猜忌,定要多立功绩才有说服力,否则以后怎么在官场上安身立命。
真真是除了已经死掉的师父,没有一个让她省心!
骑马军士拔出刀来,正朝她颅顶劈下,天地之间除去风声,便只有静寂一片。
以及一声惨叫。
尹崇月正闭着眼,忽觉腰上一沉,整个人却轻飘飘的,再就是脚离开地面,脑袋被按进一个满怀。
趴下!
头顶的声音她也再熟悉不过了。
卢雪隐!你来啦!她抱着骑马飞驰的卢雪隐的腰,也不知是劫后余生的高兴,还是他纵马速度太快,眼泪顿时飞得满脸都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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