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佩睡得迷糊间,先是觉得四周暖融融的,紧跟着便觉不对,那温度窜升的极快,阵阵浓烟自窗牖和门缝钻入屋里,呛得她不住咳嗽,她惊恐睁眼,再看窗外,已然印出一片橙红色的光影。
她迅速转醒,是驿馆着火了!
她不觉大惊,迅速下床,一边高呼救命,一边披上狐皮大氅,用衣袖捂住口鼻要去开门。
不等她奔到门边,忽有一人撞破窗牖而入,用一块湿布捂在她的鼻尖,焦急地对她说:驿馆着火,属下奉命护大阏氏撤离,大阏氏莫怕,请速随我来!
兰佩借着窗外火光,想看清来人相貌,见他全身黑衣短打,就连脸部都用黑布蒙得只剩眼睛,正疑惑间,忽觉捂住她口鼻的湿布上味道不对,不等她开口叫喊,眼前倏地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直直向后栽去。
被那人接住揽入怀中,打横抱了出去。
驿馆内,睡熟的女眷此时方才从睡梦中惊醒,尖叫着四处逃窜,乱作一团,莫车从前院飞奔而至,一边组织士卒救火,一边披着湿氅冲向火场,直奔大阏氏今夜休息的房间。
冬日木屋干燥,过火极快,转眼间四处已火光冲天,烧焦的碎木带着星火,坠入屋中。莫车心中一沉,大叫:大阏氏,一脚踹开房门,见已经过火的床榻上无人,屋里也不见大阏氏踪迹,再看那窗牖,燃着熊熊火光,朝屋里喷吐着火舌,明显被人撞开过。
莫车焦急如焚的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希望,大阏氏会不会已经逃走,抑或,在他赶来之前已被人所救?
他不敢耽搁,裹紧湿氅跳过火舌冲出火场,顾不上身上脸上多处燎伤,命今夜宿于驿馆的所有士卒兵分两路,一路救火,一路于驿馆及周边找寻大阏氏下落。
很快,安扎在镇外的士卒也加入了救火和搜寻的队伍,莫车直到此时才听说,今晚他们不知吃了什么不净的食物,上吐下泻,好多人现在还在找地方解手没有回来,留下来的,也大多有气无力,呕吐不止。
联想起这场突然着起的大火,莫车心中仅有的一丝希望迅速灭尽,显然,这是有人纵火,且在此之前,已混入队伍下了泻药,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已经失踪的大阏氏!
他一时不能断定是何人所为,但凭大阏氏在房间彻底烧着前失踪这一点,莫车推测,对方应是劫持,暂时还没想要大阏氏性命,不然,他们完全可以将大阏氏困在房中,而无需冒险将人救出。
但无论如何,大阏氏失踪,生死未卜是真,他身为兰族千骑长,对右贤王、对大单于尽责尽衷,本次执行的任务是将大阏氏完好护送回奢延城,如今半道上出了事,他难辞其咎,如若找不回大阏氏,或是她有任何不测,他死万次也不足惜!
思及此,莫车当即下令,命两名士卒快马加鞭,分别回单于庭和奢延城,将大阏氏遇火失踪一事报告大单于和右贤王,事发突然,挟持大阏氏的人马应还没走远,搜寻人马兵分三队,一队留守阿鲁柴登,挨家挨户搜寻大阏氏下落,二队将搜寻范围扩大至方圆百里,路上但凡遇有牧民,毡房,往来车队,一律检查,三队迅速前往周边各处关卡哨所,阻截可疑人员。
全部部署完毕,莫车疾步走到驿馆外,见随大阏氏同来的巫医鞠婼正在为被火烧伤的几个士卒包扎医治,侍奴小狄在一旁帮忙。
听见脚步声,鞠婼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欲言又止,遂淡淡道:不劳千骑长费心,老奴自会去奢延城为右贤王医治,等大阏氏回。
莫车朝她点了点头,匆匆领兵离去。
小狄因自责自己睡得太死,没能早点发现着火救出大阏氏,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哭了好几起,被鞠婼斥住:哭什么!大阏氏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回来!
小狄很怕鞠婼,吓得不敢再哭。鞠婼埋头整理药箱,想着临出发前,为防不测,她专门为大阏氏配的几副药,不知大阏氏匆忙间是否带在身上,关键时刻,或有用处。
事已至此,唯有祈祷太阳神佑护,保大阏氏母子平安。
......
今冬天寒,饶乐水早早封冻,因临近东胡王庭,为防偷袭,沿河两岸均有执戟侍卫轮番巡逻驻守。
东胡王帐内,胡笳乐声不歇,东胡王怀里揽着侍妾,接过呼衍黎斟满的一卮烈酒,并不急喝,眯缝小眼问呼衍黎:单于庭可有消息来?
呼衍黎肥腴了一圈的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嗔道:大王莫急,夤支应是正被单于庭好酒好肉招待着,消息约莫这两日便到了。
夤支离开东胡已有一旬,前两次的这个时候,被东胡王派去的使者已经回来了。怎么这一回,去了这么久还没一点消息。
东胡王多少有些不放心,老眼里闪过一丝狭促的光,不确定地问呼衍黎:依你对冒顿的了解,你觉得,此次能有几多胜算?
虽说年轻了些,上位的手段不够光彩,但那毕竟是匈奴王,当年能只身一人从月氏逃回,就说明他足够坚毅隐忍,绝非等闲之辈。
如今,东胡一次次试探,实则是要么给,要么打的强盗逻辑,看准的便是冒顿初立,对内难以服众,手中大权不稳,不敢冒然出兵。
呼衍黎不以为意,噗嗤一笑:有前两次的甜头,大王这回就安心等着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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