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夜色里,榻上之人的鼾声清晰可闻。
她这竟是,真睡了?!
在经历了今天这一番惊心动魄的大事件后,身为新婚妇的她,不等新婚郎君的归来,真就如此香甜地睡着了?!
冒顿哭笑不得地又往榻前走了几步,掀开帷帐隐约看见床上的人影,那么小一只,正一手搁在前额上,一手抚在胸前,仰面朝天沉沉睡着。
淡淡的馨香自她发丝间传来,令人再难挪开脚步。
他极力克制住身体里蹿腾的灼热,无奈地轻叹一声后,俯身弯腰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之后,重又放下帷帐,蹑手蹑脚步出帐外。
守好这里,今夜没有孤的允许,谁都不准进去!
遵旨!
今冬的第一片雪花悄无声息地自夜空中飘落,融化在他的眉间。
可惜初立的匈奴王根本无暇顾及这场初雪,只见他无限留恋地回望了黢黑的喜帐一眼,飒魄的身影很快融入雪夜之中。
作者有话说:
温馨小贴士:
公元前209年,注定是为后世万代所铭记的一年。
这一年,陈胜吴广叫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大泽乡起义,揭开了秦末农民暴动,直至推翻强秦暴/政的序幕。
这一年,与秦王朝仅仅隔着一条土砌长城的匈奴,以杀父自立这种广为后人所诟病的道德短柄,开启了式辟四方,彻我疆土的冒顿时代。
那将是匈奴历史上,除后来横扫亚欧大陆,令罗马人闻风丧胆的阿提拉大帝之外,最伟大且令人胆寒的君王,他那后世再无人可及的功绩,超凡敏锐的政治头脑,以及远见卓识的胆量和勇气,使得即便对匈奴这类蛮夷异族充满愤恨和鄙夷,一向自诩为正统的中原帝王家,历经汉高祖刘邦、吕后直至汉文帝,也不得不迫于他的强大震慑,与他相约为昆弟,承认他在中国版图上独一无二的地位,并且一直保持着友好而谦卑的书信往来。
此前一年,功过自由后人评说的秦始皇已死在他第五次出巡的途中。而早在公元前211年,伴随着东郡出现始皇帝死而地分的刻辞,一直潜伏着的六国旧贵族残余势力,已俟机开始暗中进行着分裂活动。
暴君的下场是可悲的。
却难有人觉得其可泣。
秦始皇死后,长年陪伴其左右的宦官赵高一手策划了一系列惊天阴谋,他先是说服秦始皇的小儿子胡亥威胁丞相李斯,假造秦始皇发布诏书,由胡亥继承皇位,继而以秦始皇的名义指责正在外平乱的长子扶苏为子不孝、蒙恬为臣不忠,逼迫他们自杀。
可怜扶苏信以为真,乖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叹蒙恬誓死不从,却也无法逃脱必死的宿命。
回到咸阳后,胡亥继位,是为秦二世,赵高任郎中令,李斯依旧做丞相,却因挡住了赵高的前路,终究在与赵高的政治博弈中败下阵来,不久即被腰斩于咸阳。
自此,赵高升任丞相,因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称中丞相,掌管起胡亥的吃穿用度甚至言行思想。
宫禁内外的荒唐事一桩接着一桩,大泽乡起义只是时间早晚。
而恰恰自当年起至公元前202年刘邦称帝的八年间,因楚汉之争而陷入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一派荒草枯骨的中原战场,为冒顿以单于王庭为中心,自次向东、北、南、西开疆拓土提供了宝贵的时间和土壤,待到汉朝自洛阳迁都至长安,刘邦端坐皇帝位上朝西北一看,这才发现昔日躲在长城之后艰难度日的匈奴,早已跨过长城以南,雄霸中华版图上的整个西北地区,对汉王朝形成了虎钳之势。
当然,那是八年之后的事了。
此时的冒顿,才刚刚在他的新婚典礼上坐上大单于的宝座。
第45章
那满帐的沉木香似乎有种安神的魔力,待到兰佩幽幽转醒,已是第二日辰时。
睁开眼的一瞬,见帷帐上的一双白鹤不知去向,她陷入刹那间的恍惚,转而又在下一秒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一切。
是的,她已嫁作人/妻。
是的,她如今已是匈奴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大阏氏。
可她的夫君呢?
隐约中,她曾在昨夜的睡梦里见到他,低头在她的脸颊间烙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她不禁茫然四顾。
帷帐低垂,香烟袅袅,原来那不过是个可笑的梦罢了。
这喜帐从昨晚她睡下到现在,就再没有人进来过。
不然,以她敏感的嗅觉,不可能闻不见一丝酒味。
看来,她的新婚郎君昨夜岂止醉了,简直醉得厉害,如同娶回呼衍乐当晚那般,竟彻夜未归!
不知怎的,兰佩对于这一事实倒接受地极为平静。
即便她以为今早睁眼时能见到他,可比起他未曾知会便在她的婚礼上大开杀戒,洞房之夜让她独守空帐似乎已算不上什么过分之举。
况且,她早有预料,也并未等他。
如此想着,兰佩下垂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慵懒地伸了伸胳膊,起身下床。
小狄隐约听见内帐有动静,跺了跺脚下的雪碴,连忙推门入帐伺候,瞧见小主已经披上狐皮袄起来了。
下雪了?
见小狄的帽檐、眉毛和睫毛上都沾着如白糖似的雪霜,兰佩惊诧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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