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在心中哀叹,看来该烧高香的不是呼衍乐,而是她自己。
绝望之际,一双有力的臂弯适时将她托起,待她重新站稳,已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她僵着没动,他一时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第一次,他们之间竟会出现如此暧昧的拥抱。
他的胸膛湿漉冰凉,触感并不好,兰佩担心压到他的伤口,想要拉开两人距离,被他强势拒绝,搂得更紧。
一个月来,这也是他头一次回到单于庭。
路过白鹭泽时,他骑在高高的马背上,远远便看见了她孤依在树下的身影。
夕阳的余晖笼住她娇小的身躯,在绿茵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白皙如玉雕般小脸上,耀熠着落日柔和的光泽,一双晶亮多彩的眸子正含笑望着岸边那群孩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不过一瞬间,一个月的武功全部白费。
他翻身下马,轻轻踱到她难以察觉的角落,痴痴凝望着她的身影,直到见她慌张向岸边走去。
此时此刻,如这般紧紧抱着她,实则是他再见到她之后最想做的事,却也是自她对他说出一别两宽之后,他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做的事。
他如上瘾般不愿撒手,贪婪地汲取她娇柔身躯中的点点温热,于她的头顶上吹出一阵热气: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的婚事,只要你不应,我便不娶。
他的嗓音黯哑,不复先前的冷漠,竟带了丝哀求的意味。
兰佩本就绷直的腰板明显一僵,从里至外只有满满的抗拒:兰佩身体不适,明日无法前去参加殿下婚礼,还祝殿下与大阏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的臂弯,便在这句刺耳的祝福中一寸寸地自她腰间滑落,直至无力垂下,彻底放开她,飒然离去。
天色像是泼了浓墨,瞬间黑透。
太子大婚这天,是个好天气。
惠风和畅,碧空如洗。
兰佩老老实实躺在床榻上,听帐外酬神作乐,国巫定是又跳起那鬼异的舞步,带着衣服上缀满的青铜铃铛哗哗作响。
人群喧嚣的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直至到达高潮,震天动地,约是礼成。
前世她身为小王乌日苏的阏氏,参加了冒顿和呼衍乐的婚礼。现下光是听听声音,约莫就能知道大家正在做什么。
阿诺嘴上说不感兴趣,被她强行支去观礼后,一去不回。
铜漏滴答,帐内的清冷寂寥与帐外鼓乐喧天形成巨大反差,兰佩一时觉得闷,幽幽闭上了双眼。
眼前,竟会突然浮现出呼衍乐戴着红珊瑚嵌绿松石流苏头箍,被盛装的冒顿牵入新婚毡帐的样子,再一转眼,呼衍乐仍旧穿着婚服,却已全身扎满利箭倒在了血泊中
她一慌,赶忙睁眼,重又看向那一对白鹤。
这才稍稍心安。
中午,阿诺从庖厨拿了好些酥酪和炙肉回来,小脸被日头晒得红扑扑的,不断向外渗着汗珠。
不等兰佩发问,阿诺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小主,你知今天大礼上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神情语调不像是什么好事,兰佩心头猛地一拎:怎么了?
丘林部的族长肉袒赤足,于大婚礼成之时突然闯了出来,跪在祭台前请求萨满为他亡去的姐姐单于大阏氏施法祈福。
大阏氏!
兰佩惊得一拍脑门,自己这个木鱼脑袋是进水了吗,回来之后整日里想些有的没的,竟把大阏氏的事给忘了!
前世,冒顿的婚礼上并没有出现阿诺方才说的这一幕。
丘林族自头曼的养母阏氏去世后便一蹶不振,头曼对各部族分封时,同为贵族,唯独丘林部未被封王,只得了一小块临近殴脱之地的贫瘠封地。
地贫,自然牛马不壮,牧民们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得不到保障,人口逐年减少,形成了死循环。
这样一个濒于破产边缘的没落贵族,怎敢突然在太子婚礼上闹事?
谁给他们的胆子?
兰佩隐隐觉得,事情绝不是面上所见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丘林一族得了太子的授意,掐准了各部族首脑都在的时候故意整这么一出。
大阏氏突然离世,当时冒顿还在月氏,加上母族式微,头曼对外宣称她染疫暴毙,即便心存疑虑,偌大的单于庭内,竟没有一个人当面对此提出过质疑。
就连兰佩的父亲兰鞨,也睁一眼闭一眼,不多过问一句。
冒顿回来之后,头曼曾拉着他的手,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是大阏氏走得太突然,他毫无心理准备,到现在都还没能缓过神来
许是冒顿看腻了头曼那张伪善的老脸,为了故意给他难堪,才会让母族出面,在自己的婚礼上将此事堂而皇之地提出,再以国巫的神力向头曼施压,警告他人在做,天在看。
见兰佩若有所思,阿诺接着说道:大单于气坏了!根本没给丘林族长多说话的机会,直接命人给拖了下去。兴许是看在丘林是太子母族,太子又大婚的面上,倒并没有责罚。
即便没有责罚,婚礼上突然这么一闹,大概任谁心里都不舒服。
头曼气歪了鼻子的嘴脸,兰佩想都想得到,还有那个呼衍乐,估计回到婚毡中不是大哭,就是大闹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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