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他们看着面前的人都同自己一般无法动弹,但余光却能瞥见泰然自若,举止闲适,慢悠悠饮着酒的诸萦,以及她似珠玉相碰一般清脆的声音。
明明语调中没有半分恼怒气急,反而似悠悠然的说笑,可是落在这些人耳中,却在心里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他们方才究竟是怎么敢的,竟然在神明面前放肆。此时想起来,莫说他们作为王侯身份如何贵重,其实都只是凡夫俗子罢了。
这般连自己身体都无法操控的滋味,实在太过难受,仿佛性命亦掌握在对方手中,杀了他们,对身为神女的诸萦而言,易如反掌。
祭祀大礼之时,他们虽也感受到了来自神力,顷刻间便可死而复生,治愈数万人的震撼,可当时他们站于前方,并不受那些庶民的推挤,除了险些被墨者瞿洁刺杀的赵王,他们说是毫发无伤也不未过,震撼归震撼,又哪及此刻性命皆系于一人之手,来的深切恐惧。
尤其是,诸萦还以那般闲适的姿态,面容含笑,仿佛只是在说今日的天晴一般随性,她越是轻描淡写,毫不在意,便越是让这些素来尊贵惯了的王侯们心生恐惧。
说完方才的那句话,诸萦便自顾自的饮酒执箸,就如同看不见眼前这些动弹不得的人一般。良久,诸萦的施加的静止技能才慢慢消散。
发觉自己可以动作的王侯们,一面欣喜若狂,一面却不敢再动作,彼此间大眼对小眼,谁也不肯开口,生怕触怒诸萦。即便是方才谈笑风生的陈王与吴王,此时虽不至于两股兢兢,彻底失态,但是面色都颇为凝重,十分难看。
很显然,纵使是这些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们,也被诸萦的这一手给震慑住了。
恐怕此时不论诸萦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诸萦抬眸扫了他们一眼,轻声一笑,既是宴席,怎不见尔等执箸。
诸萦的话一落,这些王侯们便纷纷执箸,动作僵硬的吃了起来。只不过,这些珍惜的佳肴,此时此刻,吃起来味同嚼蜡,连咽都难以下咽。
看见他们配合的吃起来,诸萦也没有露出得意自满的神色,态度仍同之前一般,悠闲自在,就仿佛察觉不到殿内诡异的寂静氛围一般。
突然间,诸萦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伸出柔荑般细嫩白皙的手点了点正在为她捶腿的小纸人的脑袋,言笑晏晏,席间无趣,去,为吾助助兴。
小纸人立刻明白了诸萦的意思,迈着小短腿,哧哧赫赫的蹦跶到了大殿中央。其他几只小纸人互相瞅了一眼,叽叽喳喳商议了一番之后,也都连忙跟了上去。
一群小纸人将先头最早上去的小纸人围在中间,簇拥着那只小纸人,欲要为它做伴舞。还有两只小纸人则跑到大殿一侧的编钟底下,想要伴奏,因为小小的一只,有些够不着,所以一只小纸人动作麻利的爬到了另一只的上方,两只小纸人时而一叽,时而一喳,配合的极好,一曲流畅欢快的乐声竟真的被奏出。
而那厢欲要跳舞的小纸人也准备好了,不知它们从何处掏出来的小草裙,貌似还是纸质的
然后,随着咚的一声,最中间的小纸人一个扭屁股,动作了起来,甚至还突然转头朝诸萦晃脑袋,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诸萦仍旧敏锐的察觉出,这或许是一个回头杀,如果小纸人们有具体的五官的话,则大概是回眸一笑
于是,诸萦仿佛间顿悟了游戏背包简介栏里记载的小纸人们擅长的丑丑舞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小纸人版的草裙舞。
一时间,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方才让这些小纸人们跳舞,是不是考虑不周。她连忙饮了两口酒,掩饰自己被滑稽的小纸人们招惹出来的笑意。
放下酒爵再抬首时,她仍然是端庄淡然的神女模样,好似小纸人们跳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舞,连累得底下的王侯们也不由得跟着细瞧,半点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错眼的功夫,就叫诸萦瞧出不对,误以为自己不敬。
好好的一场宴席,就这么硬生生的成了小纸人们的才艺大表演,不是丑丑舞,便是耍杂技,还有小纸人哧哧赫赫的十八般武艺。
但所有人都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满,竟然全神贯注的看完了所有。毫无疑问,这场宴席的主动权,完完全全握住诸萦手中。也正是这般的铺垫威慑,令诸萦在他们心间留下深刻印象,即便是日后,也仍旧不敢造次。
直至尾声,宴席将散之际,诸萦才说出了今日的第四句话,所谓人牲,吾甚不喜,废了罢。
她不是在同他们打商量,而是一锤定音,但是经过方才那一遭,无人提出异议。
更何况,祭祀除了先人,便是为了神明,假若神明都不喜的话,岂非等同于冒犯,如何又能祈求风调雨顺,神灵庇佑。即便有些守旧刻板的诸侯,也不敢在此时触诸萦的霉头。荒谬,规矩又如何抵得住自己的性命,甚至于死后的哀荣。
于是,诸侯们互相对视一眼,有了决断,齐齐起身对诸萦行了一礼,是。
诸萦也知晓自己今日对他们的压迫感过于强烈,她并非有心靠所谓的神力强压他们,只要他们在与她相处之际有个度,既不要过于平和,令他们生出妄想,欲利用她的神力或是对她不敬,也不能强压太过,毕竟物极必反,他们是人间雄霸一方的诸侯君主,哪怕是真正的神灵,也不能随意插手,逼迫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