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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这些人说的天花乱坠,信誓旦旦的为齐国人做担保,称这钱币的确是真的。
    然而老者始终执拗着脾气,一个字也不信。有些人自然是好心,可是见老者油盐不进的模样,不免恼怒,开口就失了公道妥帖。
    人群中一个齐地的高颧骨的士人就有些不忿,他眼睛一翻,露出大半的眼白,居高临下的点评老者,蛮夷之国,怪道不通教化,锱铢必较,不识何谓礼数。
    高颧骨的齐人这番话可算是捅了卫国人的心窝子,气氛一瞬紧张起来,此处乃是卫国的都城,最多的便是卫人。卫国乃是不输齐的大国,然而每每诸侯相聚,卫国都不免被中原诸国排挤。
    为何?
    明明卫郑两国的先祖亦是由宋天子亲封,乃是名正言顺的诸侯。
    大抵是因为卫郑两国与蛮夷接壤,每每及秋,马肥人壮的蛮夷们,便会聚集边境,抢掠粮食,杀人屠城。时常与这些蛮夷们作战,整个卫国,无论男女老少,身上皆有一股悍勇之气。
    尤其是边境的那些卫国子民,若是有蛮夷侵犯,即便是女子,也要套上皮甲,手拿木槌上城墙御敌。因为一旦城破,那么莫说过冬的粮食,便是她们自己也是性命难保,将被视作战利品,抢回帐中为奴,受尽屈辱。
    在此种风气的影响下,卫郑两国审美也与吴地那等纤弱婀娜不同,卫郑两国,更爱丰腴健壮的女子。哪家未出嫁的女儿,若是弱不经风,身形单薄的一吹便倒,恐怕四邻都要悄悄议论,称其为无盐女。
    相应的,卫郑两国的女子,也爱慕魁梧健壮的男儿。三月三的上巳节,只有魁梧不凡的男儿才能受卫女青睐,在荒野的草堆中行欢好之事。
    而往往欢好一夜后,若是情投意合,自可禀明父母鬼神,择定婚期。但是大多不过是露水姻缘,若是有妊,便就此生下,对女子择婿亦无不妥。更有甚者,若是生性强悍有主意些的,连夫婿都不择,自行过活也是无妨。
    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常有的事罢了。
    兼之数百年来与蛮夷的纠缠,不少蛮夷之地都被并入卫郑两国,未脱离母系社会的蛮夷风俗,对国中子民影响甚深。
    总之,凡此种种,大多是被自诩正统的中原诸国所唾弃。
    愈是被这般指责,卫郑两国便对此愈是在意。为了能摆脱此名,推崇中原诸国之衣冠,广招贤士,有模有样的学着人家享乐。
    可惜,叫齐吴几国瞧来,不过是沐猴而冠,徒惹笑话。
    明里暗里受过的讥讽太多,若说龙有逆鳞,那么卫国人的逆鳞,便是被人指着发冠讥笑,称他们乃是蛮夷,不通教化。
    萦绕着老者的卫人们,无不咬牙切齿,怒视着那个高颧骨的齐国士人,瞧着架势,只怕下一刻就能冲上去,将那人撕咬的半点不剩。
    也有看热闹的人瞧出了不妥,怕今日不但那个齐人要遭殃,他们自己恐怕也要被殃及,所幸不过是个蒸饼罢了,要不了几个钱币,便有人拿着两枚富贵钱,称要替齐人付了。
    然而刚刚高颧骨的齐国士人的羞辱,亦是将老者激怒了,只见他啐了一口唾沫,斩钉截铁的道,老汉再粗鄙,也是卫人,也知道荣辱,既是他吃了老汉的炊饼,老汉便只要他的钱。
    我们卫人,也是知道礼数的,哼。
    眼看着气氛愈发紧张,义愤填膺的卫国人摩拳擦掌,差点就要给口出狂言之人一个教训。
    站在诸萦身畔的牧诏,见诸萦看的入神,以为她对此颇感有趣,便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头,习以为常的道:如此吵闹,有甚好瞧的,诸国各地,何处不可见?
    闻言,诸萦回过头,她微蹙着眉,这般事,很常有么?
    牧诏点头,自然,虽有明面上尽可流通的刀币圜钱,可各国惯用的钱币总不相同,诸国君候在位时,为了兴建殿宇台阁,时不时就铸造批新钱,谁晓得哪天就不流通了,稍不熟悉些的,可不就是这般闹了起来。
    唉。他悠悠长叹,虽是惋惜,却带了些习以为常,除了钱币,各国的度量衡不同,不也时常因此争执。
    诸萦听在耳中却若有所思,她再心中暗暗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才不正常,终有一日,会有人一统度量衡,整置乱象,令天下太平,始而安定。
    她望着眼前发生争执的众人,情形深深映入眼眸中,这个念头便愈发坚定。
    诸萦身形微动,想要上前去,然而才刚刚抬起脚,就被牧诏拽住,他霎时有趣的看着诸萦,你可是要替那老汉出出气?
    嗯,大抵如此。诸萦是想插手此事,否则事态只怕要愈发严重。不过是个蒸饼罢了,难不成眼看着两边争执起来不成。
    牧诏也无阻拦诸萦之意,他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那买蒸饼的齐人倒也算了,若要教训,砍下妄言的齐人士子头颅,尽够了。
    嗯?诸萦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落在牧诏眼中,却以为诸萦不止于此,他眉头紧皱,我等游侠,最讲侠义,那买蒸饼的齐人并未冒犯我等,何必杀之。
    诸萦难以言喻的眯着眼睛,瞧着牧诏,她该怎么跟他说,她压根就没想过砍人头颅,更别说一砍砍两个。
    而且那高颧骨的齐国士人,虽然口出狂言,辱及卫国,但亦不致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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