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去年从春到夏阮雪音都在料理他后背,至深秋,已只剩淡痕和微微的肌理凸起。
但这话问得怪异。
她回头。
上官妧笑起来,带我去霁都,回祁宫。这毒你解不了。
阮雪音花了两息方明白她在说什么。
心头惊起千层浪,下下拍在当口,然后更觉荒谬,判定是诈。下次拖延时间,找更合理的说辞。
她再次折身。
暑来如冬冰凉,寒来如夏燥热,有这个症候吧?最初一两年不显,但会年年加重,最后油尽灯枯。
阮雪音动弹不得。
顾星朗一向火力壮,夏时怕热,冬不畏冷。
近一年确有些反常,他随口提过,但御医们日日请脉道一切安好,她观他精神头足一如往昔,也便没在意。
惢姬大人的关门之作叫明楼翠,我母亲也有关门之作,叫暗香来。上官妧的声音在身后持续响起,听在阮雪音耳里远盖过兵马雷动,东宫药园的姑娘们斩天下君王,四国国君都中过招,他怎能例外?母亲说,这毒制出来还没人用过,便让祁君陛下做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吧,他当得起。
【1】889夜之云水
【2】517故土;555北风紧
第九百零七章 千金不换
阮雪音猜得她去霁都、回祁宫,多半是为寂照阁。
这个来自宇文家、比不周山更神秘、真正大隐隐于市的所在,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由宇文家的血脉去开启。
或者毁灭。
尽管上官妧身上的宇文血脉已经极微。
尽管寂照阁里有无河洛图,图中又究竟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机预言,在阮雪音看来,已经不重要她甚至隐秘地希望那座古阁永远莫被打开,里头的东西永远莫被人瞧见。
就让传奇始终是传奇,真真假假,只留给世代一段可供添油加醋的神话,和没它反而更易达成的盛世安宁。
最终促使她在上马之瞬提出带上官妧走的,当然不是如上种种。
顾星朗可能真中了文绮的招,而她没有十足把握拆招,阮仲的明楼翠就至今未解,两头焦虑叫她不得不留住后路,此其一;
星官图昭示,上官妧一生三进三出,她从前知而不解,到此刻已分明:这三进分别是祁宫、蔚宫与二入祁宫,至于三出已经两出了,所以最后她还是会离开祁宫,那么无妨先带去,缓当下之急,也算顺了天命小半生观星,有些因缘劫数,由不得她不信,此其二。【1】
顾星朗听见这提议时已在马背上,知她是受了上官妧的说服或胁迫,怎奈情势紧急不容讨论,蹙了蹙眉,半回头吩咐江潮。
他一向相信阮雪音的判断和决策,但再要带也不是与他们同行,去霁都罢了,就跟着军队走,能到达便算上官妧的造化。
霍衍下令攻击的声音自暗夜里响起。
稍显仓促,却是瞬息必争,因为顾星朗撤离也只用瞬息。他不能放他们任何一个逃脱,两位国君,祁后,竞庭歌乃至上官宴所有造成他家族遗恨的人都得殉葬,而扶峰城霍氏的心志,会由他霍衍来继承,这青川这天下,会被他这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收入囊中。
斩杀祁君,收复山河!他暴喝,以南境郡镇之失激励将士。
迎战!这头老将戚广只以简短二字回,连保护君上之类的话都不提。
而顾星朗与阮雪音已在这汹涌的兵马对阵声中没入黑暗。
朝朝呢?阮雪音急问,无法全力奔跑。
放心。顾星朗沉声回,加速!
得不到明确答复阮雪音加速不了,为母之心,大概只有真正为母才能体会,朝朝怎么办!她再问。
围住那辆车!霍衍的声声暴喝自千军万马之后传来。
阮雪音想都不用想也知是说他们的车,朝朝所乘那辆。
她不在车里!你与上官妧说话之时就已经转移了!顾星朗道。
那现在哪里!
小八护着!还有阿香她们几个!远离边境甩开所有追兵,进入祁北腹地,便能会合!
小八便是顾星朗最得力那名暗卫,从霁都跟到宁安,再到不周山,直至方才,与阿香不周山几日相处,也已熟稔且默契。
但阮雪音没法因此便放心,非是不放心人,而是不放心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
带女儿同路!疾风刮得耳廓疼,她显著减速,逆着汇聚的祁国兵流四下找小八阿香的脸。
人马攒动,全是脑袋,哪里找得到。
他们追的是我!当然不同路更周全!
但孩子更容易追!朝朝一旦为质,你我只能就范!无若直接带在身边,至少放心!阮雪音喊完这句整个人忽失了重。
她是会的,他却未必吧。那年鸣銮殿前,虽有千般理由,他到底是容信王将匕首刺入了她当胸。竞庭歌说得没错,他赌得起。
而她从未因他当时选择怪过他,并不表示她此刻能以同样胸怀处理女儿的安危。
她赌不起。
分头走,我带朝朝!梅周城外会合!阮雪音一拉缰绳便要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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