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风亦不多问,叫醒你便为这个。我命咱们的人秘密抓捕,目前还无消息。若抓到,怎么处置?
顾星漠点点头,九哥交代了,派神机营最强的忍兵,送他去不周山。
寒意猝不防自淳风心底升起,浸染进骨髓,幽幽朝外发散。不周山?
顾星漠太明白,极难得伸手放在姐姐手背上,是。沈疾的故乡,不周山。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因不切实晓得前因后果,那醒悟亦模糊。
你可知,两个时辰前新区八百里急报,半晌她开口,声已经木了,说他和薛战,都殉国了。还说九哥,也,
她说不出那个字,停在这里。
顾星漠摇头,应该不是真的。九哥走时预判种种,大半都发生了,或正在发生。他依然把着棋盘,控着棋局,所谓八百里急报,应该是计。黎鸿渐不就因此出手了?会有更多人露真容的。我得一直在这里躺着,姐姐,以配合九哥崩逝的消息。事已至此,避不过大乱,闯过这一遭,才能彻底破局定乾坤。那九万兵马,你得盯准时候,轻易动不得。
淳风点头,终没忍住问:你在明光台,原是何打算?若没有阿忆
明光台下宫墙附近,有伏,神机营咱们的人。阿忆若不出现,他们会救我。我只是要逼黎鸿渐出手。
所以她本不用死。淳风告诫自己别这么想,却是止不住,脸色愈加苍白。顾星漠握了握姐姐的手,
但那样的话,也会暴露我有兵马,至少有人手可用。所以阿忆,帮了咱们大忙。
我知道了。顾淳风回神,这就去安排黎鸿渐那头。你千万保重自己。
她开始不再为一人而停下其他该做之事了。剧烈连绵的变故原来真会让人心变硬唯有筑起心防,才能继续应对,所以不该叫硬,更该叫坚强?她忽有些理解竞庭歌一类人的心硬,也许非如此不足以支撑一世前行吧。
顾星漠苍白着脸一笑,我应该暂时稳妥。姐夫,他顿了顿,纪平,似乎真的不是要篡权称君,更像是要为心中理想,奋力一搏。
这才真正麻烦。
也会让所有人真正难办。
你觉得,他会伤害长姐么?淳风不打算将淳月失踪的消息告诉他,徒增烦恼,但这一项,她很想听他判断。
这种事情,恐怕你们女子的感觉更准。顾星漠面露难色,且我常在夕岭,对长姐和姐夫素日相处,观瞻不多。
一定要你回答呢?直觉。
不会。他很果断,几乎脱口,我认为如果,只是如果,他赢了,必会用尽办法让长姐接受,让她依然留在他身边。纪平此人深不可测,绝对不逊其父,只是从前被其父挡在身后,他自己又有意收敛,不惹我们所有人注意罢了。
和宜,周到,样样出色偏又毫无锋芒。此役从开始到今日他一应表现,足够证明顾星漠此刻论断。
所以淳月更可能是被他囚在了某处,直到大局定。淳风心下计较,更不愿耽搁,休息吧。我出去会说你又头疼得厉害。既要躺,便躺到最后。
那厢纪齐站在鸣銮殿玉阶下等兄长,子夜将至,方见几位臣工出来,纪平走在最后。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无声并肩往外走。相府的马车停在正安门下,他们上车,持续沉默,踏入家宅大门仍没人说话。
身上的伤,在宫里都处理好了罢?早些休息。过花园该各回各屋,纪平淡声。
嫂嫂在哪儿。纪齐亦平静。
在找。
你和檀萦是里应外合?否则她赴死前不会说那句话。
为何不能是她有意诛心,挑拨离间?
纪齐接不住他声东击西,只能转题:黎鸿渐也在你阵营。他今晚欲杀十三殿下,你事先知道?
不知道。
军报称新区战败,君上崩逝,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还有国之战局未定,朝廷自要等进一步结果,再行裁夺。而为兄,你白日也听见了,长公主有令,闭门思过;今晚不过是得到君上驾崩的急报,方抗命出门入宫,已被宁王殿下斥责过,接下来如何,不是为兄能打算的。
别人不确定纪平城府深浅,纪齐是清楚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虽为亲兄弟,他打小反与沈疾等人感情更笃,甚至管沈疾叫哥,而常唤纪平为兄长。
他敬畏这位亲兄,或该说有些怕。因摸不透,每每面对他都如面对父亲,从无同龄人之亲厚。
大哥!终于忍无可忍,他霍然转身,大哥收手吧。君上仁义,我族若谨遵为臣之道,能安享高门之尊再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好好的巨室不做,为何要这般你死我活?!
纪平今夜听他连翻诘问,已觉这个弟弟长进,到此刻听完此劝,竟是笑了,
为了来日,少些你死我活。或者说这世间的道理总归是逃不过你死我活,不若开辟一个更利生民的境地,让那些你死我活更有价值,且不被绝对的一人、一族压制。世代会因此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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