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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竞庭歌听话去旧宫蛰伏,也是做好了两手准备,进可攻退可守么?
    他想起来阮雪音临走前抚着他眉心,说我在时,那尾笑意。
    她辨局断势的思路与他如此之像,也不知究竟谁学的谁,还是生而默契。
    小雪。
    他非常想她,并不因正临飓风,只是单纯地,想念她。她出现之后的这四年多,风雨不断,长河奔流,却远胜她没出现的他的前二十年,胜却人间无数。
    她真是凭一己之力,抵他过往岁月,万里山河。
    小雪。
    他在心里又念一遍,脑中映她走时笑颜,也笑起来,转脸向薛战,
    堵不住的时候,就放开。等风眼现身,等那能冻住风眼的冰雪至,或者第三股更强的飓风,倏忽来袭,摧枯拉朽。
    最后由您大网一落,收风拢雨么?薛战没由来这样想,外间局势却不等人,两手一拱,领命而去。
    数百里外大风堡正迎来今春的第十八场雨。
    道路泥泞,仍难挡人群散乱又浩荡。
    阿娘我走不动了。有孩童停步,拉扯妇人衣襟。
    妇人便将身上行囊递些给前头男人,背起孩童。
    三口之家附近还有一群人,该自同城郡出来,结伴而行,七嘴八舌边走边说话。
    不跑不成么?刚消停两年!
    谁知道呢。到处都乱,是去北边妥当。
    还北边,如今不是崟北,是蔚西了!还只当是逃去别的城郡?咱们这是要跨国!
    我瞧着没必要。我根本不想走。
    那你掉头回去?城里都那样了,没听说么?变天了,要打仗!真打,比两年前那会子厉害多了!
    谁打谁?
    总共就两国你说谁打谁?
    蔚,打祁?
    别瞎说!没听到处喊呢么,顾祁亡我家国,欺我子民!
    那是,是
    嘘!
    咱们崟国,可还剩了两位公主,在两国做皇后。有人讳莫如深。
    公主要复国?
    去你的咱们崟国!快,给他把嘴缝上!
    好你个卖国贼!已经是祁人了是吧?!那还跟我们跑个屁!滚回去喊你的君上万万岁!
    你骂谁卖国贼?!摸良心说,君上待我等如何?如今这日子过得,哪样不合你意?纵圣君仍在,或代宗不死,未见能治天下如斯!
    好了!另有人劝,出都出来了还吵什么!瞧这架势是要打仗,既要打,避一避总稳妥些,等打完了,再回来就好了!
    大风堡以北,还在山腰上,已能见黑甲的蔚国兵士出没。这些敢北上的普通百姓,其中不少在这头有朋友、有亲戚,这会儿夜来接应的蔚兵、亦是从前崟兵,便在此列。
    这天夜里,他们成为了第一批入蔚境避难的人。
    同时大风堡以南整条防御线上,细雨之中,频有祁天子的暗卫出没,大海捞针,只寻一人。
    破晓前找不到,就不用找了。
    空落落的槐院前庭,顾星朗仍躺在长椅上以书盖脸。
    周遭根本无人,但房梁边树荫间传出声响:主上要另觅他法?
    没有他法。
    树荫间暗卫哽住。
    顾星朗再次拿开书,望向积云间被围困的散漫月光。人若已死,不必再找;人若活着,必定在逃。一个知道要逃命且知道为何须逃命的人,一个清楚正被哪些人、怎样庞大势力追捕或追杀的人,真的,会逃么?或者说在这风声最紧之时,逃,是最上策么?
    树荫间暗卫完全没明白。
    罢了。
    顾星朗终于起身。躺太久,四肢发沉,他伸了个懒腰。
    走吧。
    黑影自槐树深处跃下,到了主君身边。去哪里?
    隐林寺。
    阮雪音说除了宁安,崟东其他四城接下来几日连雨,雨势直抵大风堡以南。
    自也包括隐林寺。
    果然又准。
    顾星朗夜半出门,飞马至隐林已是大早。细雨罩空山,不见五彩经幡,连绵眼前的只是纱帐般青雾一片。
    这经幡依历法,并非四时都挂,前年主事僧人说的。而年少的阮雪音为数不多几次跟随皇家队伍来,反正不被其父或任何人理睬,总是拜佛、望天、盯着那些彩幡看。
    微雨人独立,熙攘处,山林间。
    小雪。
    自她走后他一再想起她,在这分明不该分神的飓风时分。
    君上。
    暗卫在侧低声。
    顾星朗回神,隔斗笠朦胧注意到蜿蜒山道间,不时便有百姓赶路,身携行装,不避风雨。
    皆往隐林吧。不为进香,为避难。
    他默看有顷,跃下奔宵朝寺门去,途径错落僧舍,很快遥见通往大殿的长阶,青阶之上,住持立当中。
    施主若求庇护,本寺僧舍,已经满员。
    隐林寺自鱼一大师圆寂、关门不再收徒之后,原只剩寥寥二十位僧人,两年前都见过。此刻上前说话的,正是上回合观莲时最后抬石封井的僧人之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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