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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蝉声喧一茬歇一茬又喧一茬,那名守卫终于回来,其后一名年轻文士。
    竞庭歌不认识,瞧那年轻人快步下石阶往这头过来,收了目光危坐,便听车下传来其声:
    老师正要回府,后门乘车,先生若愿,无妨同行。
    这语气颇奇妙,不像男子对女子讲话,倒像男子之间往来。
    是陆现没告诉其学生自己身份?
    以至于这年轻人认为车内乃老师友人,定为男子。
    她细体会,有些痛快,哪日男女之间这样对谈成为常态,天下理想可达。
    遂不点破,着意压低嗓嗯了声。
    本就是发音模糊的一字,刻意放沉又隔车帘,兼蝉声扰攘,雌雄莫辨。
    文士怔了怔,稍忖觉得无处不妥,便道:请先生随学生来。
    车夫已就位,四轱辘始转打破蝉声和鸣,直行过御史台正门旋即右拐入一小巷,慢行再右拐,又走小段,文士示意车停。
    蝉声齐整间隐闻得那头马匹响鼻声。
    自是陆现的马车。
    竞庭歌耐心等,待对方终于启程,自己的马车亦动,很快并驾齐驱,所谓同行。
    御史台后门这条路,不是康庄大道,亦非羊肠小径,两辆车并行竟是刚好。
    午后大街上本少行人,这样的路更幽静。竞庭歌默坐车内,半晌方有长者声透窗帘自侧边传入:
    先生是女子。再为主君谋士,不好随意进出御史台。
    庭歌递了名帖,依礼拜会,岂曰随意。竞庭歌回完这句,撩半角帘瞧,对方未起窗帘,风动帘静。
    先生那名帖,陆现沉沉一笑,恕老夫直言,太儿戏,与此朝各国官员常用制式皆不同。他稍顿,有些奇怪,先生虽不列朝堂,决计见过本国官员们名帖,身为祁相之女,定也见过乃父的怎都模仿无状,弄出这么个劳什子来?那名帖四角上花纹极妍秀,一看便是女子物,
    小家子气得很,难登大雅之堂啊。更况朝堂。
    陆大人此言谬。我若如你们般饰名帖以松柏,或者以其他方式效仿,才叫丢失本心。女子与男子并立,本该各凭所长共事、协作,而非模糊自身特征,跟风取悦求存。
    那头静默少顷。
    以至于蝉声极显。
    先生的脊梁骨太硬了。其实你若肯通曲径,不会这么难。
    这句倒似有三分真诚。
    是被为难太久了,也觉累,所以来请大人高抬贵手,至少在会试之题上,给庭歌一个机会。
    那头又是一声笑,君上铁了心要予先生机会,先生入闱会试,已经板上钉钉,何须老夫抬手。
    天子一意孤行、罔顾朝臣谏议,称专断。
    如今朝中近半臣工支持先生考试。又有连年功勋加持,前番君上含章殿上条条罗列,老夫亦无话反驳,据此应允了,是顺理成章,不算专断。先生又何必,非要争得老夫支持?
    上官朔殉国,蔚廷势力集于大人之手
    先生慎言。朝廷是君上的朝廷。
    庭歌读过的书大人都读过,当知不是。这天底下稍具基底的士人都不会说,朝廷是君上的朝廷。
    那头又默少顷。今日同意私见你,是老夫失策。但我实在很想知道,你拿什么说服的霍骁帮你。
    竞庭歌在这头轻舒一口气。便是这句朝廷并非君上的朝廷。
    第七百七十六章 佳音
    马车一路直行,眼看要上大街,忽一拐,进入北侧另一条小巷,不容二车并行,只能一前一后。
    这弯儿拐得倒应时,正予陆现时间咂摸她的话。
    巷中蝉声亦远。
    车轱辘声十分清晰相和,终于驶出去上了另一条不宽不窄的偏僻道路,二车重并行,竞庭歌等着对方回应。
    霍家此代两位公子虽都在朝中当差,都为君上近臣,却因靖海侯府几十年来守扶峰却不问朝政的惯例,不握权柄,未结盘根。半晌陆现道。
    霍启乃大内侍卫统领,身兼侍中职能,说没权柄,不尽然;霍衍行走于南北军之间,常日操练、依君命行调度事、近年来因军功获将军封,若兵士归心本身是一种无声权柄,那么霍衍,权势不小。
    但归根到底,他二人都是君王吏,所谓权势,背后还是君王势。
    至少几年来大半个蔚廷是这么看的。陆现继续。
    但陆大人是少数之一。大人深知靖海侯府在朝中有盘根,追随霍骁而并不与其两个儿子勾连。
    老夫也只是知道。并不清楚是哪些人。所以此番先生凭一场会试之争就将霍骁在朝中的人马都引了出来,老夫万分好奇,也很佩服。
    竞庭歌与这朝堂上绝大多数五旬长者打过交道,几乎每位都以这样措辞礼貌而语气轻蔑的态度同她说过话。
    只上官朔例外。
    那是位真正好教养、气节高胸怀广的长辈。可惜了。
    方才已回答过陆大人。蝉声时躁时静,竞庭歌敛思绪,等鱼儿上钩。
    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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