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知道。
所以她是从祁蔚边境,又或在北上边境的途中就逃了?
她娘呢?
晚饭毕,霍氏兄妹出门安顿随从大部。牧民一家小意客套后退下,留慕容峋与竞庭歌在堂屋。
出去走走?
竞庭歌在等那女孩子,不便说,只答:你此来是察民情,都住下了,正该与百姓多往来。
一路上皆有察,并未荒废,傍晚时同这家主人聊得更不少,夜里是他个人时间。慕容峋待要说,竞庭歌站起来:
乏得很。你也早休息,明早出发再行几程,该回了。
非她故意不称君上,既是微服,须时刻注意。
回到屋内却没真休息,耐心坐桌边饮茶,一炷香过去方闻叩门声。
极轻,作贼般。竞庭歌亦作贼般拉开门将人拽进去,前后不过两息功夫。
蕊蕊。我没记错你名字吧。
与老师的字同音,字形也似,很难记错。
说起来这丫头还是自己学生。
先生昔年说愿教我,让我有个从允的大名,还作数么?
竞庭歌微挑眉,信王府已经没了。你是该死之身。还要从允的大名做什么?
蕊蕊紧抿嘴唇,我从了允字辈,我娘亲九泉之下也能得脸些,少受欺负。
果然是没了娘。竞庭歌冷眼瞧她,珮夫人诞嘉熠公主,祁君大赦天下,一整个信王府是被发落去北地,缓刑一年。你娘亲怎就下了九泉?
蕊蕊答父王已殁,檀萦做主,北上途中死了不少人,皆是一夜毒发。
这竞庭歌倒不知,想是原本隐秘,又被顾星朗刻意压下。
府中有人以为是陛下明里宽赦暗中杀手,但死的都是些无足轻重之人,包括娘亲。我便知道是她。
檀萦杀了这些人。
麓州短暂交锋竞庭歌对她也算有认知,此代高门女儿中,还没有一个心狠手辣出其右的。
你却没死。还逃了出来。
那日我病着,一口饭吃不下。也就没中毒。
竞庭歌撑肘盯桌上灯火,那时候你出卖我,害我险些命丧信王府。我凭何再收你为徒。
凭我知道你是竞庭歌。
是说知道她曾易容假扮成上官宴的如夫人在祁国行事。这女孩子今年也才六岁,语声稚气未褪语气却见老练,与去夏又不同。
而且你没死。无论我是否出卖,你都不会死。你那么聪明,不会没料及身份暴露的局面。是哪怕暴露了你也能全身而退。那日你们几个说的话,我都听着,过后再想,
全想明白了?竞庭歌似笑非笑。
蕊蕊微胀红脸,想明白了一些。又补充:我出卖你是我不对,但那女人在王府一手遮天,我若不说实话,娘亲和我都有苦头吃。
如今就不苦了么。娘亲都没了。
你知道我是竞庭歌,却并不识竞庭歌真容。麓州时一直是那张泼妇脸,方才却一见我就认了出来。为何。
毕竟年纪小,女孩眼中慌乱没藏住。我后来,看过你画像。
谁给你看的?檀萦?
竞庭歌没问出口,又盯灯火片刻。可以。
女孩一时没懂。
既要拜师,跪下磕三个响头,好像还要奉茶吧?她两指叩桌,稍忖又道:明早再行拜师礼,也算对收养你的这户好心人交代。
第七百六十七章 桃李
第二日竞庭歌被晨光照醒,心道越往北,天亮得这样早,这样亮,实在恼人。
走出屋子却发现人人皆起,家外草原一片灿绿,慕容峋同霍未未又蹲在一处,只旁侧羊变成了牛。
在,挤奶?
他挽着袖,一副利索样,倒真似常年放牧的北地百姓。竞庭歌没由来想笑,只觉此人生动被那件玄色龙袍困了经年,一朝徜徉天地间,居然还能放出来。
霍未未功不可没。
竞庭歌无意扰那头温馨,答一声是算全了礼数,返身回屋用早饭,这一呆便再没出去。慕容峋在外已得要领,等半晌不见人,亲自进来唤。
两个孩子亦尾随,蕊蕊寡言,小少年热情相邀。
竞庭歌却不过,只得去,心里发怵,刚蹲至母牛身边便紧张。霍未未认真示范,慕容峋在旁补充,终于躲不过轮到她上手浑身不自在,不知怎么便想起盛夏斗辉殿哺喂阿岩的场景。
而蓦然反应还有一事未同蕊蕊成共识。
以至于慕容峋瞧她动作有误、把了她的手帮忙,她好半刻才反应,抽手出来让开些,我确不是这块料。别折了人家的牛。
蕊蕊拜师在半个时辰后。
慕容峋未料及,牧民一家先是吃惊随即感恩戴德。便依昨夜密谈,小丫头磕了响头又奉茶,师生礼成。
御驾复启程,牧民一家伫立接天原野上送。霍未未缓着马速朝他们摆手,竞庭歌亦回头眺,一壁对慕容峋道:
他们倚靠达沁,已算殷实之家,尚且不如南边富庶,遑论北地其他区域。且仅凭畜牧远不及有耕种作依托,实非长久生存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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