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无人注意这头异样,奈何响指太响,引顾星朗侧目蹙眉:越发不成样了,堂堂公主,无赖行径。
军中人不拘小节,习惯了,九哥多担待。淳风豪气一笑,又执茶杯一仰而尽,愈加不见姑娘气,来日去了边营,同将士们一处吃喝,难道也正襟危坐小口啜饮?
此事淳月是知道的,总以为半真半假,瞧她这样,当刻警醒:禁军营里操练、拱卫国都便罢了,边营那种地方,如何去得?便望顾星朗。
顾星朗吃喝不言。
君上真同意这丫头去?!
九哥去岁就同意了,在秋水长天当着一堆人,长姐你也在场嘛。淳风笑嘻嘻。
当时酒酣人尽兴,本就没作真,且祁蔚之间尚未发生去冬战事,局面又与今时不同。
纪齐要去北境是定了的。原本淳风有他照应为最妥,但北境显非平宁之地,淳月左思右想,终开始同顾星朗絮叨。
淳风才不管,兀自吃喝,偶与纪齐论香椿芽我从前也不喜,也是受嫂嫂影响方觉好吃。纪齐原听得好好的,一转头见青红的香椿碎正缀她嘴角,鬼使神差便探手拈下来。
淳风怔了怔,一咳低声:哪来的毛病动手动脚?便四下看确定没人注意,你不怕挨骂我还怕呢!
竟然是怕挨骂而丝毫不觉其他。纪齐颇无奈,破罐子破摔,从前也动手动脚,搭肩拽胳膊共乘一骑什么的,还看过,肚兜掩玉雕,当然不能提,不见你在意。
淳风早忘了肚兜掩玉雕,只反应搭肩拽胳膊,严正道:那是在宫外,私下里,且你从前还是小屁孩儿!
此一句救纪齐于水火。现在不是小屁孩儿了?
淳风嗟叹摇头:兄弟你今年二十一了吧?都要去戍边建功勋保家卫国了,还是小屁孩儿?
好多年前就同她说要去建功立业,彼时还为娶竞庭歌,终到这一日,是真要去了。而小屁孩已长成男儿郎,不再想娶竞庭歌,忽然醍醐灌顶确认了心上人。
确认了么?他清楚又不清楚,更觉与她分明近却远,隔着沈疾和家门。
但能自解心意不至于稀里糊涂分别或放弃,总算幸事吧。时间是个好东西。纪齐兀自笑起来。
晚霞烧尽,月光落湖面,水波被映照摇荡在宇榭梁间。逗孩子的逗孩子,议家事的议家事,纪晚苓独自斟饮,薄醉,眼望满室静好唯自己局外,轻嗤,就着蘅儿扶起身出水榭。
阮雪音刚喂完朝朝,从湖畔临时拉起的帐幔内出来,恰遇纪晚苓,主动同行。
饮得有些过,走一走吹风醒酒,佩夫人不必相陪。
我吃太撑了,回去也坐不下,无若一起吹吹风。
两人沿湖慢行,沐三月夜风,当真馥郁,花草木叶香混在一处。
我如今仿佛倒刺一棵,杵在这宫里人人介怀却又无人敢拔,到头来还是你,迎难而上。
关心则乱,近乡情怯。无论他还是长姐,有些话,说不得,不忍说。
所以要你来说?纪晚苓是注意到顾淳月对阮雪音日渐亲和的,尤其携手镇霁都之后。共历事同患难确为铸造情分的不二法门。
我也不合适。阮雪音摇头,你该最不愿听我说。
我没把今日局面归咎于你。半晌纪晚苓道,尽管你难逃干系。但当初请入宫的是我自己,坚持长留的也是我自己。
现在呢?还想留否?阮雪音确定她听得懂。
纪晚苓自嘲一笑,真可怜啊,后庭女子想易命途,只能改嫁。她停步看阮雪音,
可有前例,还是又一革新?
没有前例。不过当年兆怀宗后宫鼎盛,又值兆国灾害连年,曾有朝臣谏释放部分嫔御许其自由婚配,能为宫室节省支出,又能赢得百姓赞誉。
赞誉?而不是规矩与皇室颜面?
事分两面,解读因人而异。
民众未必不乐见君王一双人,挽澜和折雪两殿的宫人们就很受用。嘲弄哀凉浮在纪晚苓分明端美的笑靥里。我一旦点头,他便下旨赐婚么?
光这般说出来已觉荒唐。
阮雪音摇头:他该没想好。但总要先知你心意。
我也没想好。
瑜夫人。
此一声与任一回合都不同。纪晚苓看着她。
无论我如何建议,在你看来都是坏心,都是为让你出宫的手段。但我还是想说,其实不止这一条路。去岁女课开时我就说过,可以有另一条路。你现下没想好,也许最后并不选宁王,但走出去,远好过深宫围困。走出去,有你自己投身的一番事业,兴许走着走着你就想好了,宁王又或其他人。
第七百五十三章 愈心
重开女课的话便在当晚家宴散时由纪晚苓提起来。
顾星朗与纪氏兄弟饮酒颇尽兴,正起身,闻言稍怔,便望阮雪音:这要问她,始作俑者。
阮雪音点头:臣妾自是赞成的。
淳风在旁叫好:女课也可设骑御箭术嘛!我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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