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疾点头,早先白国兵士们为护女君冲上引凰台那般声势,便不寻常。
不怕明刀明枪,最怕浑水摸鱼。顾星朗涤完帕子拧拧干,捏在手中待风干,你听了些朕与纪桓对话。那么再试试答,朕为何不选由柴一诺护送回国。除了方才原因。
那对话有关君权,也关世家。沈疾手中点心还剩半块。君上是,也不放心柴家?
顾星朗笑笑,走回那匹照夜玉狮子旁,你跟了朕这么些年,见过朕长久信谁么?
沈疾认真考量,脑中盘桓人名和脸。
而忽明白此问深意。
君王独,谁都不尽信,谁都只信一时,但千军万马之中他择了一人长久信,今日此刻,由其随护归朝。
臣万死不辞!
顾星朗眼看着他手里半块糕随跪势洒下些细屑,复笑道:行了。没有旁人,你我还如昔年在不周山一样,不必君君臣臣。吃饱了,继续赶路。
马踏山林,日光以肉眼可见之速转淡最后消逝。白国中北境连日经重兵,如今又逢城池交接,照理该不乏百姓迁徙,更该有原本的北境守军南撤,偏不遇人,可知沈疾是挑了僻之又僻的路线。
入夜便更遇不着人,四下黑沉,月光穿透落枝。
急赶路,久了仍须说话提神,由顾星朗起头,两人有句没句说起十二年前不周山那段因缘,忽至的雪崩,天降的少年。
每遇危险总有你。沈疾确为神兵,可遇不可求。
沈疾还没听过顾星朗说这种话,半晌回:君上谬誉。除开那一日机缘,此后臣每每及时出现,都是君上提前排布。连沈疾二字,亦是君上予的。
我那时候才十岁。你年长些,倒愿接受个小屁孩儿赠名。
这名字,臣挺喜欢,简洁。
顾星朗默了阵。还会想起原来的名字么?
沈疾默了更久。那时与淳风殿下讲不周山过往,提过。此外,很少再想起。
你与淳风,是可惜了。
他道可惜,却不劝不问;为何可惜,答案也如话音飘逝在风里。
越整个白国北境近原祁南边境时长夜过半。
丑时末尾,寂静非常。南境守军余部中多数跟了柴瞻在韵水,后宁王携官员入白该也带走了不少,以至此刻,边营似空城。
幸得她在祁宫压制,没调出十万二十万禁军南下护君,否则霁都此刻,或在明晨,可能也会被做成空城。
为尽快至霁都,捷径两条。一条多经城镇,一条仍走山野。沈疾在漆黑中轻禀。
顾星朗眯眼眺根本瞧不清的国境线。你说哪条更好。
自己国土,本国城镇,地方军兵也都是自家人,遇险便会出手护,照理该选前一个。
然深更半夜,少杂念的自家人多在安睡,反而有识之士,如虎狼蛰伏。
尤其这祁南曾为信王孤岛,便经过了盛夏天长节清洗,野火烧不尽。
但山野便无伏么?
沈疾比他更踟蹰,心上千斤重。
走山野吧。顾星朗很快定夺,是不是会经潜龙道?
沈疾应声肯定,两人策马北行。
夜风呼啸,往北愈冷,祁境内此夜多云,月光被遮难照前路,第一波伏杀起于旷野间。
浓黑一片,高草足够深伏,嘹亮马蹄声是天然的靶,弩箭围扫过来携飓风带阵雨。
互不可见只能听声辨,弊亦是利。靶子清晰,到底在移动;射击视野模糊,也就难免失准头。绝对人数悬殊无须较量,两人自踏上北归之程便定下了一路狂奔这唯一对策。
嗖嗖箭声追马蹄震响掀得夜鸟惊。
利刃三番碰衣袂过肩梢,顾星朗方想起后背上有昨夜剑伤,不深也就没管。
过旷野追击声显著低下去。
君上?
没有。没中箭,你?
也没有。
祁君引凰台遇袭后再次失踪。该传的这个吧。玩儿过一回的把戏,他们也学着了,猜得朕会私潜回来。最后一试。不来个连击还怎么赌。
他没说他们是谁。
沈疾默在夜风里少顷,君上不如换忽雷驳驭使?或者,与臣一骑。
第七百二十二章 敌众
直至雪白的照夜玉狮子在第二波伏击下连中两箭开始慢,顾星朗换忽雷驳与沈疾一骑,前者驾马,后者左手持刀右手举弓防御。
这种时候方知铠甲要紧,能挡去大半箭袭。顾星朗其实穿了软甲,出霁都便穿着,所以昨夜剑刃虽利终究只浅破皮肉。他既知刀弓无用,沈疾不过有甚用甚,挡半寸也是挡。
忽雷驳高大胜过奔宵等一众名马,两个男人同乘倒绰绰还有余。我大祁将士皆为君上铠甲,沈疾亦然。
你听了我与纪桓对话,仍这么觉得?
如此情形下还能言要事如谈风生,唯有顾星朗。是。臣赞同君上言,能为生民谋福祉真正造就海晏河清,无论一人还是一群人,都值忠义相护。臣信君上,是那一人。
好过君权泯,由纪相、上官相国这些名臣共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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