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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十一岁起开始在这条密道内记载七国事。
    元凤二年那段写的是
    光明入眼,外间兵刃声较先前似低下去了些。她一心二用,愈觉混沌,手脚攀爬模糊回忆:
    圣祖行御舟顺流凤勉江,入海,遇风浪,损及腰背。
    圣祖便是段氏王朝开国之主,元凤一朝的君,明夫人父君。段惜润并不通读各国史,只对历朝代尤其本国一些著名事件熟悉,比如圣祖出海意外受伤、留下遗症,自此再不远航。
    这件事发生的具体时间她记得不清。
    但似乎不是元凤二年,没有那么早。
    看错了?
    第七百零六章 故伎
    密道之外韵水皇宫,尸横遍野,血气悬浮在空中凝散出并不真实的腥。
    战场上血腥与宫室内这些毕竟不同。肖贲默默想。他蹒跚走回坤泰殿中方才一直站的位置。
    平度侯歪在对面长案边,还睁着眼。
    庄王人在殿外门阶下,方才他确认过,已经断了生息。
    更远处有兵马声轰隆,破寒冬夜色席卷而来,他知是联军,看了一眼平度侯不瞑目的脸。
    自己周身伤势足见尽力。
    合宫死伤、所剩无几的银甲祁兵昭示大祁为助白国损失之重。
    他再次蹒跚着往外走时段惜润刚穿过寝殿前中庭。
    过子夜了。
    重回正殿非常冒险,但兵戈声止,她不能放过这可能的最后一刻。
    她看见的是肖贲的背影。
    和被搬上担架往外运送的平度侯的发髻已经乱了,许多碎发垂落随担架起伏招展。她忽有些忘了大姐姐的脸。
    真图君位还是为等她回来故意撒密诏的谎,她永远没法问她了。
    更远处是更多血泊,不认识的脸与或睁或闭的眼。横陈的躯体间又有人被搬上担架,像是庄王。
    白国宗室,说得上话领得动头的,全都已殒命今夜。
    那惨淡悲凉似极了社稷倾塌,她刹那脱力,突然失却全部偷生与胜利之喜。
    以至于被她奉为此役准则的最后一刻忽显得讽刺是他们的最后一刻,或也是她的最后一刻。
    女君稍安,且随属下往引凰台。
    万籁俱寂冬夜深凛中骤起于耳边的声响叫她浑身一颤。
    可那声分明耳熟,亦友善,转头之前她以为是薛礼,转过去看见沈疾的脸时她只觉是在做梦。
    当然不是做梦。沈疾在边境时就消失了,当然是奉顾星朗的命,当然会出现在这里。他就是顾星朗在韵水最后的保障和信心。
    大人何时到的。
    巨大帷幔掩盖二人身形,主阵地已随两位段氏砥柱的尸首转移向引凰台,以至于对话也比早先安全,空寂的坤泰殿成了无人过问的废墟。
    今晨。
    一直在坤泰殿?
    是。
    竟避过了重重宫卫禁制。
    沈疾入宫门,不走门。
    段惜润约莫是听懂了,点头道:我随大人去。
    夜半黑沉将整座皇宫绵延的密林衬得如鬼魅。唯引凰台上渐亮起灯火,凌乱地,暗夜中望过去也如鬼火。
    肖贲站在高台上,旁侧有几具尸身。平度侯、庄王、荣王、滑国公吧。段惜润随沈疾隐在高大树冠间,看不清楚,全凭肖贲口中白国内乱、宗室诸王尽陨之说辞震天响,方猜得一二。
    这棵树恰是神灯耀韵水那个夏夜她与阮雪音同倚的那棵。一夜江山,一夜炼狱,不过只隔了一轮冬春。
    她听着肖贲讲完这些,又讲女君生死未卜、此国社稷飘摇,奉祁君命也出于友邦之义,将与白国余下将士共护百姓安宁。
    虽值夜半,百姓们都听到了吧。
    韵水城门已开,联军浩荡入,也听到了吧。
    她再次失了聪,开始听不清每个人在讲什么,只见肖贲下引凰台一路往宫门外,似与联军几位将领交接。
    更远了,真正如观默戏。
    究竟是要做什么。她气声问,连自己声响都有些听不清。
    属下不清楚。
    大人入韵水一整日了。
    沈疾默了默。城内王侯要员们的府邸已被控制了,白天的事。此刻,黑暗中他微眯眼看宫门外场景,该要以镇国都、护百姓的名义分兵驻守,阻断人员进出,为了,
    为了在我出现之时擒杀。所以顾星朗千叮万嘱暗潜,不到最后不能现身。祁队占据韵水,本国兵士蒙在鼓里,宗室衰亡,要员被挟,百姓不谙真相只道是援军相帮。可这样的局面,段惜润笑起来,与亡国何异?大人身为祁臣,不要此刻砍了我定终局么?拿着我的人头,出去和我的叔伯姊妹们放在一处,段氏江山,覆矣。
    沈疾依旧盯宫门外城景。城内军兵正被全部集合整肃,小队小队分拨,四下散去;民宅门窗偶有被从内打开的,是胆大的民众听外间有序,出来瞧动静。君上派属下护女君周全。看完了这些他方答。
    大人不觉该趁此机会灭白?
    属下只信君上决断。
    段惜润想了想,沈大人来霁都是他带的。然后始终跟随,一整套尘世观瞻亦是他给的。如兄弟如师徒,更是君臣,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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