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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雪音动指头按了按她手。
    嫂嫂,只余气声,四哥他,会死么?
    信王依旧直直跪着,没伏。
    他左右家眷、温氏三人、上官宴,都伏着,玉阶般静默。
    干耗没用。顾星朗边吃菜边道,诸位若还对我这脑子有几分服气,便该明白,拖延时间等救兵、排对策或者观望旁人再做打算,所有这些我都想过了。
    他忽不自称朕,轻描淡写的我只如站在高处必胜的、洋洋得意的此世代任何一名年轻人。
    有救兵又如何?他们一旦动身消息便会传进来,墙上这些,他就着银箸指,都是透甲锥。盔甲尚能穿透,何况锦缎肉身。禁军的准头你们也知道,射一个中一个。救兵才行百里路,正安门内已经没命给他们救了。
    圆月亦坠,阶下依旧无人动。
    顾星朗看了片刻,笑起来。
    是不信朕会杀人。他搁箸,银碰玉瓷极清冽的响,射一个。右五吧。
    他看没看右五、知不知右五是谁,没人知道。仿佛只是信口数数,而右五如何还坐得住,连滚带爬出席入场间,一路跪至阶前,
    君上明鉴,崔氏虽世居梅周,从来本分,绝无割据之心更不曾拥兵!君上若不信,即刻召府尹大人来对质,臣敢保证,今日臣夫妇便命丧鸣銮殿,梅周也不会有兵马动!
    梅周崔义,世袭永安侯,因辈分高资历老,坐得靠前。
    永安侯这般说,朕信。召府尹就不必了,省得开门。梅周会不会有兵马动,明日便知。他瞥一眼涤砚,消息放出去,就说永安侯夫妇殿前认谋逆,已经伏诛。
    君上!
    依次来吧,右六。
    弓弦绷声越灯火响,右六随之起,大步离席与崔义并跪,深伏恸呼,臣知罪!
    顾星朗点头,知罪就都好说。再瞥涤砚。
    涤砚招手,很快有笔墨纸砚送至右六跟前地面。
    什么罪,写下来。字大些,清楚些。
    长夜火光盛,愈黑而愈盛,筵席间接连有人出,或跪或行或狼狈或磊落,认错的,自清的,写罪状的和以死言忠的。
    尚无命殒,各色声响此起彼伏却如罗刹叩门迫人人自危。
    亥时过半了。
    响动渐消停,座席尽空,乌泱泱满地人头伏比朝会声势更壮。
    老师。顾星朗道。
    纪桓与温斐等在一排,仿佛与后头闹戏无关,也便无须加入剖白。
    纪晚苓赫然仰头看他。
    纪平出席快步至纪桓身侧站定。
    臣在。纪桓恭声应。
    你还没说。
    既可理解为疑,也可理解为场面上持公允
    王侯将相皆在此述清浊,相国若免,说不过去。
    纪氏一门,自大祁开国便居霁都。只听纪桓开口,君子坦荡荡,田产地契皆有积累,主要在国都周边,祁北少许。不曾与禁军勾连,纪齐去岁方入禁军营,一心追随薛战大人。
    薛敞亦在乌泱泱跪伏的人头间,已经自澄过清白:百年将门尽忠为主,从不曾生异心;薛战接管祁西兵马、镇守宁安至今,亦不曾行差踏错分毫。
    最后一项,身为长官的珮夫人可为证。薛敞如是说。
    阮雪音也便开口证,格外毋庸置疑。
    故纪桓此时提薛战,更为忠义加码。纪齐闻声动,至纪平身侧立定,中气十足重复一遍拳拳之心。
    父亲年迈,家中产业经营一向是臣在经手。纪平道,虽不称罪,臣愿以纸笔悉数写来,以便君上查阅;相关事务长公主时有过目,但凭君上问询。
    顾淳月遂起身,站到纪桓另一侧。
    证忠义不是抄家,没有就没有,产业种种,无谓写给朕看。顾星朗端坐龙案后,似酒醒,又似根本没醉过,顾氏立祁近百年,对世家、在座诸位的要求,从来不过本分二字。该是你们的,皇室不曾掠夺;同理,该是皇室的,你们也不该觊觎更不该伸手。
    臣知罪!
    满地长声,呜呼哀哉。
    太祖破宇文称君,今日诸位的先辈一半以上帮过忙,剩下的,尽皆臣服方保全、延续且壮大了家族荣耀。国之为国,只容一君,对内才有稳固,对外才有强盛。朕不是不许你们存大志。他站起来,
    昔太祖得拥立,凭实力;今诸位怀大志要争,自可拿出实力来争。即便到了此刻,若有豪杰存奇谋,能破局反将朕的军,朕心服口服,只能让贤。四哥你也是一样。但若没有,
    他停了半瞬,
    大祁的前程便依然在朕手里。你们所有人的前程,也在朕手里。统一,由朕来谋,朕来运筹朕来领;规则,女人,朕定得起就担得住,国未损,大业未受阻,你们这些未雨绸缪便都是狗屁,替野心找的说辞!
    正安门内知罪声轰然如雷鸣。
    是否合乎传统,是否守了默契,诸如此类的话,朕以后不想再听到。
    乌泱泱一地称是。
    特权、恩荫、各项照拂,不会自此削减,名门望族依旧是名门望族,只是陈过罪状者,今夜之后,都要举族搬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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