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阮雪音过去拉他襟口。
他侧身避。
她再要拉。
他再侧身。
药毒不等人,松半刻都可能叫他丢性命。我实在顾不上。阮雪音轻声。
我并没有说什么。去吧。
竞庭歌状况也糟糕,那日之后我再没看过她,回来了总要去瞧。
她不是头回被割脖子了。这次不过割得深些,也是应得。
不是这么简单。阮雪音声更低,喃喃地,抬眼见他一脸疲态,我让她们备水,你先沐浴,我很快回,要吃什么,往下吩咐便是。
顾星朗心道还用你教?这满宫的人如今都要直呼他为君上。
竞庭歌住在药园。
她自己要求的,僻静,距皇宫各处都远。那日医者至,她绷着半缕神魂硬是没丢意识,只让止血处理脖间伤口,拒绝号脉。
直到阮雪音来了,她彻底睡过去,一日一夜之后再醒得知没出旁的幺蛾子,连日都躺着将养,吃药进补。
那婢子究竟靠不靠得住?
终于等到阮雪音又出现,她劈头盖脸问。
她不识药理,我给什么她煎什么,有何靠不住。御医更没空也不敢来我的住处查饮食药膳,你安心便是。
顾星朗不是住在雩居,老有人煎药他闻不见么?不会问么?若被他知道定会告诉慕容
他白日根本不在,夜里也经常很晚。外面天翻地覆你不是不知道。倒是你,虚弱得这样稍有常识便知不止于外伤,又能瞒到几时?
他没常识,且今日刚受了伤,没空管我,再过几日我脸色便会好些,无妨。
慕容峋受伤了?
据说是造办司的人,混在进膳的宫人里当场行刺。他是什么身手,全副敏捷都在四肢上,对方匕首刚擦到皮便被劈手腕震脱了。
拷问了么?
嗯。还能有什么,想不通又不识时务的皇宫旧奴们寻仇呗。我就说一个都不能留,不杀也得通通流放,你们都是好人,放一半留一半,等着吧,明儿个就是顾星朗。
无怪她今日回宫戒备森严,从雩居到药园全是精兵,将好好的宫室守得如大狱。
这种事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是杀不完的,化解仇恨的最好方式从来不是杀人,但愿有一天你会同意。阮雪音拿过她手腕搭脉,
总有更多人愿意好好活着,还有更多人有家人有朋友,想同他们一起好好过完一生。这些人一定比非要赴死的人多,我们应该为他们多做些事。所谓融合,是以此为前提。
竞庭歌静看阮雪音半晌:
真是羡慕啊,出身多么重要。我争得这般惨烈,到选人治理一方时,阮墨兮当仁不让,我的名字连个影儿都没有。
你目前不是这块料。还是好好在苍梧谋你的大业,他日杀心狠心少了,再说治民。
你这算是入了仕途?竞庭歌似笑非笑。
不算吧。我和阮墨兮是凭公主和后妃的名头接的这担子,更像国君的使节,待局势平稳,也就回归后庭了。
有这几年也是好的。竞庭歌一笑,阮仲凌霄门上大言,女子上学堂开仕途,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种种设想,你要不要试试推行?她放低声量:
只能娶一个女人,国君为表率,纪晚苓顺理成章出宫,于你不是大好?
这些不止是新规。是破除数百年传统。哪里说说就能推行的。阮雪音声也低,纪桓也在锁宁,近来都会入宫议事,你要见么?
不要。竞庭歌答得飞快,他没提便罢,若提,帮我转告,或让顾星朗代为转告,母亲遗言我很赞成,相忘于江湖吧。
阮雪音收回搭脉的手,展眸环四周。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清简些,倒很干净。竞庭歌一口指定这间,天知道她怎么确认的颜衣住哪间。
感觉像,错不了。竞庭歌微阖眼懒声,夏杳袅究竟在这几间屋子里又找到了什么,我实在好奇。回蔚国得一一再拜访她和文绮,希望她们好好撑着,千万别死。
阮雪音晃了晃神。真相已经大白于世,你倒比从前更有兴致。
你不也没撒手?曜星幛山河盘,你我这要命的前朝血脉,分明还有谜题待解。回了霁都赶紧闯寂照阁,绝对是大关卡。她这般说,蹙眉,
你身上流着宇文家的血,顾星朗还会让你进去么?
阮雪音立时想及方才雩居内那张冷淡的脸。
已经吵架了。竞庭歌观她神色了然,一嗤,连日在宫外照顾阮仲,火了吧?他恐怕还不知道明楼翠毒发起来寒自骨髓生,烤火捂被子皆不奏效,须以体温缓解。你这几日又抱过吧。啧啧。阮仲倒真是因祸得福。
没有。你再瞎说。
没有你涨红了脸做什么?
阮雪音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就一次,他难受得厉害我又还在试方子,怕撑不过去。后来缓解之法有了,都是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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