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如何盘算,阮雪音也不知道。夜半金玉驰上没来得及问,更该说,都没心情。
我瞧你气色不好。她有些疲于思量那些灰茫茫烟尘一片,收心绪认真瞧对方淡白如纸的脸,斟酌再三终问道:
月事如常么?
竞庭歌的表情像是一个字没听懂。
等像是听懂了,她脸色骤变,红了又黑,甩下一句有病快步往农舍去。
阮雪音看着她背影愈远,原地发怔,好一会儿方见顾淳风踮脚站在屋舍门口朝自己摇绢子。
吃完还不启程么?
想及屋内都有谁,她觉得头疼,慢吞吞挪过去随淳风进门,里头没人,再往后院,一干人正蹲的蹲站的站坐的坐或动手或观摩在
编竹篾。
说是平日会编各种篓子啊篮子花瓶小玩意儿,拿去南面一个更大的村镇卖。顾淳风小声耳语,纪晚苓瞧见了,有兴致得很,非要来看。其他几个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都有兴致,这不,她撇嘴看一眼日光倾泻竹篾成堆的空地,
就成这样了。
一位半白须发老人正编一只筐,颇大,看上去极结实,已近完工。
阮仲蹲在一旁也拿着几条浅色竹篾在比划,全不见其形,看不出是要做什么。
纪晚苓在另一侧,端坐小凳上同样拿着竹篾二三,凝神细动作仿如绣花。
老人一壁做手里活计,一壁指点纪晚苓动作,同时与半蹲在跟前的顾星朗絮絮说话。
院西便是厨房,里头一男一女正收拾,该是当家的,神色紧张不时往院中瞧,或因注意力太不集中,接连打破了两个碗碟,脆响传出来。
这么浩荡荡的军队,从封亭关过来,谁不知道我们是谁。顾淳风低声再道,吓够呛,你没来的时候已经打破好几个碗了。
适才与竞庭歌相谈言犹在耳。以至于院中日色、厨房脆响、人人脸上那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温软忽都显得珍贵。
也许只是为了这样的岁月静好。她蓦然想。然后见日色中的阮仲起了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样扎好的竹篾。
给。
一朵六瓣的花,柔软竹篾一弧一弧弯成瓣;大瓣之间空隙稍高处又弯出来小瓣,是为蕊;最中央竹篾合抱,构成心。小巧,所用竹篾亦少,却是精致非常。
这要是上官宴就直接破口骂了。顾淳风眨眼盯对方手里的花。偏偏是阮仲,有着那么一段前因,以至于她见到此人或多或少别扭。
我代她收了。却见另一只大手伸过来接,分明是男子的手,竹篾这种东西,万一扎得不紧,随身携带容易受伤。
正是顾星朗,不疾不徐,云淡风轻,这般说着,又看阮雪音,
我保管吧。
阮仲拿着花的手没动亦没放。我给她的。
兄长心意,自然要领。顾星朗那只手依然伸在花前,还是那句话,身为夫君我怕她被竹篾所伤,代为保管。
第493章 青鸟
那孩童便于这时候出现在了院门口。
该是玩儿够了,回来找爹娘,猛见得家中客人未走,都在后院扎堆,没敢进,巴巴扶着门框看。
老人招手,示意孩子进来。阮雪音伸手接过阮仲的花,冲那孩童一晃,
喜欢吗?
孩童点头又摇头,阮雪音回头向阮仲:
五哥这花别致,送给孩子正好,行么?
阮仲看她一瞬,好。
阮雪音走过去,将竹篾花放到孩子手上。
孩子说不了话。草民替他谢谢了。老者在不远处道。
阮雪音呆了呆。
原来不是孤僻或怕生。不是不想说。
是说不了。
未时将近,一行人告辞出农舍。
顾淳风抱着个竹篾花器,老人家送的。
纪晚苓编了个环状物事,仰面扬手戴到顾星朗头上。顾星朗笑了笑,轻摇头,拿下来给她。
阮雪音脑中挥之不去那个说不了话扔石头的小孩,总觉得要因此想起来什么,全无头绪,就这样走入冬阳里看见竞庭歌靠在一棵高大桉树下养神。
方才后院里就没见慕容峋。
她走到跟前,对方仍没反应,像是真睡着了;遂蹲下,细瞧她脸上疲态,忍不住又想切脉。
竞庭歌睁了眼。
鬼鬼祟祟的。她不甚清醒,嘴上却利落,究竟干嘛?
阮雪音待要说,慕容嶙从桉树后一片林子里走出来,手里拎个筐,里面红红绿绿,竟像是冬枣。
似不料众人都在外头,他有些尴尬,大步至桉树下咳一声,略示意筐中冬枣向阮雪音:
吃么?人家给的。
该本是问竞庭歌。阮雪音瞧他模样有些好笑,轻摇头道声谢。竞庭歌撑着树干站起来,
都没过水,怎么吃。
过了。我亲自过的。
两人说话皆生硬,不像后者恼前者,倒像是相互在置气。
阮雪音越发觉得怪,待竞庭歌径自走开,踟蹰问慕容峋:
她近来是哪里不舒服么?
累了吧。又兼脖子有伤。大半个月折腾,怕是吃睡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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