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这个答案,你又信么?小子,你要坐好这个位子,护稳祖宗基业,此刻无论我答什么,你都不会尽信。他顿了顿,
那还问个屁。
顾星朗依然盯着老者的脸,眸中光影变得晦暗。
我不会叫她知道你在试她。放心去吧。
我没有试她。
若非想试她,你自己在霁都就能干的事何必让她一个女子只身来韵水。
她有她的能耐和做法。她想来,我便让她来。我让得起。
所以你只是顺手。总归她已经来了,干成了这么大件事,必要向我提条件,不问白不问。明白。都是过来人。老者半阖了眼絮絮叨,似乎疲累至极,
听说当年祁太祖也是认了真的。造化弄人。
我们不一样。顾星朗再次站起,转身,大步离开。
老者有些不确定他是说他与顾夜城不一样,还是说他和阮雪音,与顾夜城段明澄不一样。
都一回事。老者笑了,阖上眼,又扬声:
想听什么答案我都告诉你了。小子,别忘了你刚说的话。
顾星朗已经不在殿中。
阮雪音站在大门外台阶下。
安王妃已经离开了有一会儿,并没多说什么,但她坐立难安。
台阶旁她起先坐的地方近处有一方托盘。温水,清粥,茶点,切得极细巧的水果恰都是她素日所喜,摆盘格外好看。
该是段惜润吩咐。
她太难受,坐着的时候趴在膝上直走神,不知这托盘何时送来的,此刻发现了,却没心情吃。
安王妃神色状态皆不对,前脚离开,她后脚就想跟,碍着白君传过话了让等,终没乱走。
可老人家到这会儿还没唤人来请。
故人相见,老泪纵横,所以一时半刻见不得人?她胡乱想着,勉强坐下喝水吃粥。日色西斜,殿内总算走出来人。
陛下请姑娘进去。
老人家神色状态也与早先不同了。更灰败,更苍老,就着两只软垫仰靠在几级浅阶上,却有几分安恬意味。
走近些,到朕跟前来。他开口,气息极弱。
阮雪音依言至台阶上,蹲下,恰与方才顾星朗同一位置。
老者似恍惚了一瞬,牵动嘴角笑,姑娘答应朕的,都做到了。朕答应姑娘的,自不会失信。
他一指西侧帷幔,
香炉下面,拿过来。
阮雪音去了又回,只是拿,没看更没细究,复蹲下,递到老者面前。
打开看看。
像遗诏。阮雪音没动手,抬眼询问。
让你看便看。例行公事的东西,大同小异,叫你看,不过是要你放心。
阮雪音没再犹豫。
景弘一朝,不得与祁国为敌,不可行合纵之策。此谕传接下来历任白君,直至祁国年号改。这么写,够清楚了吧。
阮雪音合上诏书。多谢陛下。
我该谢你。谢你带她过来。
也不敢十分肯定。七分猜三分赌。幸不辱命。实在要论,也有段惜润一份功,安王妃露身手,引子是凤凰泣。
因果总成圆。
老者微启口,似还想说什么,终都咽回去。帮朕唤惜润来吧。让她知会皇后一声,该过来的,都唤过来。
阮雪音起身将遗诏放回帷幔后香炉下,想一瞬,又回来蹲下,未及发问,被老者抢了先:
她虽不姓王,但确在王家长大,五岁之后从没离开过韵水。她不是东宫药园的人。
阮雪音只觉得一颗心没着落。
陛下还有话要带给安王妃么?我一会儿,还想找她去。
老者阖着眼没答。
今日陛下为何临阵改策,又叫他们打起来?再是能掌控,毕竟耗费。她本不欲多问,但该是最后一次同面前老人对谈了。
得打。于情于理,于家于国。宫门口打完,这君位传下去,朕才放心。
阮雪音略想片刻,点点头,陛下深谋远虑。
她站起来。
兰殿你去过了吧。却听老者再道。
说来僭越。昏睡三日,就在兰殿躺着。
皇后安排,没什么僭越不僭越的。
是皇后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老者半仰在台阶上,阮雪音站着,分明能清楚看见他的脸。
却看不清那神情。
生在帝王家,又嫁入帝王家,于女子而言,没有哪种命途比这种更可悲。若还想与君位上那人掏心窝子一世相伴,
老者顿了顿,声声叹,更像是气上不来勉力在挣,
朕没试过,不好妄下结论。但青川三百年还没有过这样的事。他日若有了,必是一场抉择牺牲放弃。你们牺牲没用,得他们放弃。君位是原罪。
阮雪音不及分辨这句你们他们分别指谁,只快声问:
明夫人她
朕时间不多了。珮夫人,帮朕唤惜润来吧。
阮雪音呆了半刻,转身下台阶,走两步忽停,回身跪地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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