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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再这般胡乱操心,绣峦打断,莫说君上,回头先生要罚你逐你,我也不劝。
    奉漪长出一口气,无话再侃,又终于觉出了脖子酸,低回来复去看湖。刚解冻。还没解完。这不大块大块的浮冰正飘着?哪里有鱼可喂。
    先生喂鱼从来是为醒脑。没有便没有,坐在那里就对了。这般说着,忽觉不对,怎么没有?立了春,水温升,潜在湖底过冬的鱼总有活着上来的,多少有一些。
    但好半天了,的确没见竞庭歌扬过手。她狐疑,也便抬步往湖畔巨石边去。
    先生没寻着鱼影么?
    竞庭歌意态闲闲,或该说懒,盯着湖面冰面在晴日下泛出光泽各异,半晌答:怕是时候不到吧。还是都冻死了?一睡不醒,与世长辞。
    今日立春。人人欣喜,人人展望,与世长辞这种词实在扫兴,不合时宜。绣峦扯了嘴角勉强笑道:
    鱼沉水底以越冬,每年都有上不来的。但奴婢在苍梧历冬二十一年,还没见过哪个塘子哪片湖,春来冰融而无一尾鱼生还的。自然是时候不到。她亦看向晴日下隐泛碧蓝的水色波光,再觉欢喜,
    民间云,立春有三候,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蛰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立春当日东风解冻,立春后五日蛰虫始振,再过五日才是鱼陟负冰。先生要喂鱼,十日后便能顺心遂意。
    竞庭歌认真听了,不免好笑,真有这么准?若准,你早先见我拿了鱼食来坐,为何不拦?一壁摇头起身,经验之说,只能作参考,当不得实的。世间事若都能这般,遵循前例掐指即准,也不需要后人动脑子了。
    见她起身,绣峦心下微动,试探问:咬春宴快开始了。君上数日前便说过,皇后昨日过来邀先生同往春祭,也请您赴宴。咱们这会儿收拾出发么?
    不去。竞庭歌答,转身往静水坞方向走,年年重复的事,有过一次便够了。多出来那些都是浪费时间。
    且她以什么身份赴宴?谋士?在座皆为要臣,唯一女眷是中宫皇后。去年没有阮墨兮,她坦荡荡去了,未觉不妥。今年却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终究不妥。她这般住在蔚宫。要请旨搬出去么?
    午膳便如常在静水坞内用了。因是自己的小厨房,底下人又不确定竞庭歌会否赴咬春宴,总想着多半还是要去,并未准备与立春相关的任何菜式点心。
    她浑不在意,吃了喝了,闲散在偏厅来回踱步看墙上那三把琴。然后将独幽拿下来拨出几个音。
    味道不对。
    遂拿铁客。差强人意。
    最后取下飞泉,铮铮鏦鏦,确如清泉飞流,却与门外浮冰下沉寂湖水全不在一个季节。
    如此气氛,她撇嘴,实在不适合弹《广陵止息》。别的又都不会。
    对岸喧嚣正由浓转淡。她凝神细辨,该是宫宴到了尾声。
    上沉香台。遂唤绣峦。茶足饭饱,不适合读书,出去走两步,登高瞧瞧城中热闹也好。
    主仆二人便简单收拾出了门。刚走至湖畔鹅卵石径上,凤驾忽至。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东风新卷暝烟岸(中)
    阮墨兮喜着红。尤其绛红。
    绛红乃正红,一如喜服颜色。竞庭歌多年前见过她一次,便是阮佋四十岁天长节那次,死缠烂打央了阮雪音带她入崟宫见识。
    那年她们十一岁。阮墨兮九岁。
    九岁的小女孩,白皙精巧如瓷娃娃,便被包在这般绛红浓郁里。
    因气候条件所致,崟人肤白为南边三国之冠,女子尤甚。阮雪音已是白得如玉如脂,阮墨兮不比她更白,却显得更白,盖因前者肌肤隐有些透明感,后者完全没有。
    全然实在的白,不似玉,更像瓷。而她眉眼口鼻之精巧,很难用某一类型概括,又因性子言行皆无出挑处,只像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只像是。只是。竞庭歌总共没见过几位公主,但没由来觉得阮墨兮的样子就该是公主范本:
    美丽,荣宠,三分骄纵,三分可爱,三分不知人间疾苦的烂漫。
    数月前她在祁宫见了顾家姐妹。淳月端秀,庄严,持重,而聪慧谨慎,堪为长公主范本;淳风活泼,活泼而透出几分刚烈,又有些莽,有些执。
    用阮雪音的话说,她们都是盛世公主,却是历过变故尝过些皇室风霜的盛世公主。
    她们十来岁时便站在顾星朗身边看他独撑顾氏巨梁。或多或少,哪怕没心没肺如顾淳风,也不可能全不受影响。她的莽与执,与一般公主的骄纵并不一样。
    阮墨兮不是。没有父母亡故,没有近忧远虑,生得一张漂亮脸蛋,整个崟宫独一份的宠爱,真正天之娇女。
    这样的姑娘,除了有长成蠢货的风险,几乎没毛病。
    此后九年竞庭歌再没见过她。阮雪音每年两三次去了又回,亦鲜少提。如今看来,她没有长成蠢货。
    不算智,不算慧,但不蠢。
    大婚第二日她便来了静水坞拜访。此后每隔两三日,总要过来,送些东西,说些闲话,短短半月,已经四五趟。
    皇后怎么这时候来了。不行礼,不乱笑,讲话不客气,此为竞庭歌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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