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像有所察觉。
那么也许,可能,往好了想,他并不知道。毕竟阿姌生死未卜。一切都只是上官朔对半开的猜测。
如果顾星朗根本还不知道,自己何必主动打开豁口?哪怕是对竞庭歌。
数日前他与上官朔在御徖殿密议,后者也作此论。
是上官朔要你瞒吧。他沉默的时间太长,竞庭歌冷哼,面露讥诮,说什么上官妧是我们的人。她是你们的,不是我的。有关上官姌始末,她对我说的尚不及阮雪音多。而她托我带回来给上官朔的那封信,她再嗤,回程路上我已经拆了。
慕容峋眉心一跳:你拆了?
你紧张什么?若有所获,我还在此跟你费口舌?她切切,真是好重的防范心好强的手段,那封信,她停顿,满纸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慕容峋悄然松下半口气。
随便拆人信件,是你会干的事。似忽又想起来什么,他眉心再动,你将信交给上官朔的时候,那信封明明用火漆封着。还是上官家专用的祥云火漆印,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会拆。原样拆下来,再原样封回去。雕虫小技。
这也是蓬溪山传承?
竞庭歌思忖片刻,觉得无不可说,不错。
蓬溪山的技艺,倒都这般适用于时局争斗。从大处到微处。
竞庭歌挑一挑眉,老师是谋者,以智识洞见闻名于世。获取消息,晓别人所不能晓,是审时度势之基础。你以为我们住在山里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难道不是因为曜星幛、山河盘,以及粉羽流金鸟?
是啊。她难得轻快扬声,以至于娇俏,再加上林林总总的雕虫小技,所以你们这些生于庙堂站在高处仿佛洞悉天下势的人,还是要来蓬溪山敲钟。从你父亲到顾星朗的父亲,盖莫如是。
惢姬大人之中立,他突然问,至今未改么?
我怎么知道。竞庭歌随口答,答完呆一瞬又道:是吧。老师清心寡欲隐于深山数十年,哪还有一把年纪突然站队的道理。
但上官夫人究竟是谁。她与老师若有关联,又会否牵扯出旧事,怎样的旧事?据此往下,很可能触及另一个关键问题:
老师是谁。
而你和阮雪音,或近或远,恐怕要各自为营了。慕容峋还在继续,声音被严冬北风摧割得愈加锋利。
不好说。竞庭歌淡淡答,但她确有帮顾星朗的可能。所以若真有隐情,她定定然看他,你就更不能瞒我。
你一会儿不是要去相国府?慕容峋不回看,举目去眺宫阙外远山。
自然眺不到。
宫阙重重,红墙金瓦明耀不似人间,将天高云淡山长水阔挡在咫尺之外。
我这里能对你说的,已经说完道尽。你若还不死心,去问上官朔。女儿是他的,这一局起于我父君在位时,个中细节,他比我清楚太多。
竞庭歌沉默片刻,双腿微抬轻击马肚子,同时一声低唤,身下飒露紫迈步小跑起来。
慕容峋停在原地半晌。终也策马跟上。大婚之日定了。他道。
哦。她答。
又觉得过分简短容易生误会,再问:是哪一日?年关将至,来不及准备,怎么都该是明年了。
一月十九。
太史司精挑细选的黄道吉日?
嗯。说是尤宜嫁娶。
尤宜嫁娶。竞庭歌心下轻嗤。嫁娶宜不宜,岂是一个日子能说了算的。世间万事,但凡关乎人,症结也都在于人。
以及时间。时间堆叠,人变而事异,宜也会变成不宜,不宜却很可能终于相宜。
时间本身就是意义。
便蓦然又想起早年间阮雪音这句断。
竟也有几分道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木秀于林
相国府坐落于苍梧城东。
府门低而阔,相比祁国纪家之高而窄,正好两种建筑风貌。
这不是竞庭歌第一次来上官家。第三次。而前两次都是直截了当找上官朔,以同僚身份会面相谈于东厅,不曾见其家眷,从主母到少爷小姐。
上官夫人抱病多年,本就不太露面;
上官宴十几岁开始打理自己的生意,据说总不在苍梧;
上官妧彼时尚在闺中,此类议事场合,没有出现的道理
两次都是议要事,议完离开,时间短暂,连凑巧碰上都没有过。
故而祁宫煮雨殿是真正初见。
不知因着北国冬日萧索更胜南国,又或上官家这一代儿女纷纷远走,此入相国府,竞庭歌格外觉得冷清,冷清而至于寂寥,与同为相国府的纪氏门内之兴旺形成鲜明对照。
那般兴旺圆满,两子都在膝下,儿媳贵为长公主,女儿在相距不远的宫内为夫人,却也不热闹,端肃而显得沉闷。
祁蔚两国这一朝各自相国主持下的家门,都这般不寻常,与历来鼎盛高门之气象全不一样
外界看来自然仍算盛景,甚至算盛极,毕竟百年高门不常有。然外界一词的意思,本就是不明内情,不知因果,依据表象揣度希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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