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自己在苍梧五年,从慕容峋到慕容嶙再到其他那些她懒待搭理的名门登徒子,无一幸免,或远或近,直勾勾盯了她上千个日夜。
阮雪音身为夫人,名正言顺,再是身份立场存疑
一个少年君主,血气方刚,冷淡自持到这种程度?
此般情形,超出了她五年来对于男子的认知。她心知肚明,自己若不是被慕容峋护在蔚宫,早不知惹出了多少麻烦;而慕容峋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八月静水坞傍晚的画面浮上来,她撇嘴,将之逐出,便听阮雪音淡淡道:确是你自大了。世间美人千千万,风华气度各不同,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我这样的。你若见到这祁宫中其他几位,或许会同意这句论断。
她不太习惯竞庭歌突然和她站在一处,以咱们的语气俾倪天下
应该说非常不习惯。而此时谈话重点并不在美丑高下,她想问的还没问完。
瑾夫人不是还有一位哥哥?却是鲜少听说他的事。
蔚国相府长公子,一代名相上官朔的独子,偏偏对朝堂之事全无兴趣;大陆上多年来盛传,此人热衷经商,不到二十岁便赚得盆满钵满,然而没几个人说得清他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嗯。是有这么号人。
这叫什么回答?阮雪音再追,你在苍梧这些年,竟没与此人打过交道?
竞庭歌排好了那七个瓷瓶,觉得满意,将小盒盖上,扬眸看她:你突然这么关心上官家的事做什么?因为那位蛰伏祁宫十二年的上官小姐?一壁说着,随意坐下,拿起桌上青瓷杯给自己斟了半杯,那位上官大小姐究竟怎么回事,你都还没告诉我。你又是怎么参与进去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眼见对方斟了茶就要往嘴边放,阮雪音忽然反应,伸手将杯子一把拿过来,这个杯子,长久没人用,怕是积了灰,我让人换一套进来。
竞庭歌措手不及,满脸愕然,呆一瞬道:这不是你的寝殿么?你在寝殿不喝水?怎会长久没人用?
阮雪音也有些呆,正在盘算说辞,被竞庭歌抢了先:我倒忘了,一共两盏茶杯,你一盏,他一盏,哪里还有旁人的?她表情怪异,有些笑不出来
看样子,顾星朗是进过这间屋子的。不仅进过,还喝过茶,而阮雪音还不许别人用他用过的杯子
她顿觉噎得慌。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毛病?各种矛盾,各种说不通
看来得今晚家宴众人照面,才能窥得些许究竟。
这般想着,阮雪音已经推门招呼外间安排。云玺亲自捧了簇新的一套紫砂茶具进来,妥帖安置下,又斟好茶,恭谨奉至竞庭歌面前。
听说来折雪殿侍奉之前,你一直在挽澜殿当差。御前的人,说话做事果然伶俐许多。
云玺一怔,奉茶的手倒稳,只不着痕迹看一眼阮雪音。
阮雪音自然没对竞庭歌说过云玺的来历,略想半刻,或是上官姌还在时传信说的?只是这些个传回苍梧相国府的消息,竟也会到竞庭歌那里?果真如此,这丫头倒是将蔚国朝堂吃得透透的,连上官朔那关也过了。
这里无须你伺候,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云玺依言退下,竞庭歌扬眉嗤笑:我又不会将她怎样,有你把着,更没有我发挥的余地。紧张什么。
阮雪音神色淡淡,拿起紫砂茶杯凝了半晌,颇觉满意,她一个婢子,除了侍奉主上也不懂什么,你一上来就阴阳怪气,吓着人。
我怎么阴阳怪气了?随口寒暄而已。
上官姌倒周全,连云玺都汇报了。
她叫上官姌?
嗯。被发现之前唤作阿姌,是淳风殿下的大婢。
怪不得。竞庭歌点头,兴致盎然,站在一位公主身边,说点眼也不点眼,却着实占着许多方便。是个好位置。她思忖片刻,更添趣味,那怎么被发现的?上官家那边的说法,消息自九月起中断,想来是那期间?
阮雪音没想好要说多少,说哪些,却蓦然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连云玺来折雪殿伺候这种事也算情报,阿姌亦明确说过弄清自己的立场是她们功课之一
七月间自己出手救了顾星朗,而后连续出入挽澜殿,八月里甚至闹出了堪比盛宠令的广储第四库事件
这些事情,难道竟没传回苍梧?
否则今日竞庭歌怎会表现得对她和顾星朗的状况懵然不知,一再追究?
还是说,上官朔并没有把所有情报都承禀君上,至少对竞庭歌有所隐瞒?
这是为何?
因为苍梧,甚至就是相国府上官家中,有人精通药理乃至于会用四姝斩,这件事不能外传。而自己与挽澜殿与顾星朗开始往来走动,全自七月救人开始。要说后面的事,就不得不说这件起始。
上官家有一个与四姝斩相关的秘密。不想被人察觉。至少不想被竞庭歌察觉。
因为她出自蓬溪山。
这样就都说得通。当初在冷宫,自己那样逼问阿姌,后者抖落了半生包袱,唯独不肯说她们两姐妹的药理是谁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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