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深觉有理,继而蹙眉:这么大半个月了,你都闷在殿中翻书?
顾淳风一愣,心道我初八夜里才回来,今日十七,哪有大半个月?
正要开口,突然顿住:是了,她出宫追阿姌乃机要,除了九哥、长姐和纪齐
或者连纪相和长姐夫都蒙在鼓里?毕竟纪齐拿的是密令。
应是再无人知道。合宫只当她在禁足,自然也包括阮雪音。而灵华殿的人必奉了旨不会泄露半句。
那么阮雪音对阿姌事件的所知,不包括那盆兰花。父君的崩逝真相,阿姌的自戕。
看来九哥也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这么想着,随之改口:可说呢。这两天已经有些呆不住了。嫂嫂说得对,这书,不好看。
阮雪音心想这倒是个好机会,接了对方话头道:既然呆不住,殿下可愿意出门吃顿饭?
顾淳风挑眉:出哪个门?
自然是灵华殿的殿门。
只能是灵华殿的殿门。那道宫门,怕是要待你嫁人那日才出得去了。
什么缘故?宫宴还是家宴?她略一想,我记得嫂嫂的生辰是二十二,明日才十八。
阮雪音一怔,有些哭笑不得,殿下想岔了,我的生辰何须设宴?停顿片刻再道:蔚国来了使臣,是我师妹。
第二百章 谁念昔年锦
竞庭歌?她来了霁都?还要入宫赴宴?
顾淳风呆了半晌,犹豫道:她来做什么?
阮雪音没什么表情,平静答:加固两国邦交吧。
加固邦交需要派她来?对于整个青川来说,竞庭歌其人其位都太过特殊,以至于只要是她行事,所有人都忍不住多虑。
阮雪音没想到此番逻辑竟也蔓延到了淳风这里。
还是这姑娘经过阿姌一役,今非昔比了?
但她不愿多言,并不接话,只反问道:那殿下以为如何?
上官家那边断了消息,让她来一探究竟吧。
顾淳风语意沉沉,似骤然变脸的六月天。
阮雪音心情复杂,不知该喜该忧。这些抬望眼繁花似锦的人啊,终于也要纷纷入场,有进无退了。
而自己呢?
看来阿姌真的没有回苍梧。否则他们不会这般沉不住气。她敛了心绪,随口一说,然后觉得不对
在整个大陆的认知里,顾星朗是不杀细作的。就是东窗事发,上官姌也无性命之虞,苍梧那边急什么?急于知道顾星朗对此事的态度?还是阿姌没回家,上官朔不放心?
可顾星朗对于细作的态度早就非常明确,互派细作也是四国间未明言的邦交礼仪之一,哪怕对方是相国之女
本质上没有区别。这么大张旗鼓的探究,实无必要。
如果是阿姌没回家,引得上官朔悬心,还勉强说得通。
她竟然真的不回去。
阮雪音暗暗摇头,想起顾星朗曾断言她只要离宫必会回去见她父母一面
你也不是这么准嘛。
思绪纷繁,她有些刹不住,被淳风突如其来的一句问拉回人间:
嫂嫂你早先跟我说,蕨类植物是不开花的,此话可准确?
阮雪音怔了怔,觉得这种问法颇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大半个月前,秋光繁盛的挽澜殿,顾星朗问她,有没有能取人性命的兰花。顾淳月坐在她对面,杯中茶水泛起不寻常的涟漪。
大花香水兰。这是对应的哪件事?怎的最近人人都在问那些应该不存在而其实存在的,植物?
而为何这些植物,蓬溪山都有?
应该不存在而其实存在。遵照门规,只能按应该的答。
准确。蕨类是不开花的。她答。
很多年前竞庭歌尚未出师,也时常纠缠这个问题。当然是背着老师私底下纠缠阮雪音。她用山河盘,不得不认识许多植物;与阮雪音轮流打理药园,亦不得不了解些药理特性。
但仅限于此。她不像阮雪音那般对花花草草感兴趣,更不会读什么《山海图灵志》。她的人生没空光风霁月。
所以蓬溪山药园内为何有这么多珍稀植物,那些植物是不是罕见到整个大陆难寻,这类问题,她只能去烦阮雪音。
阮雪音也给不出肯定答复。归根结底,这偌大的青川有太多地方她们没去过,见识不够,自然不能妄下结论。勉强能肯定个七八分的情况只有两种:
一种,该植物在其他典籍上都没有,只《山海图灵志》里有。比如大花香水兰。
另一种,该植物在其他典籍上都没有,《山海图灵志》里也没有。比如开花的蕨草。文绮蕨。
文绮蕨,荻桐,颜衣榧,落锦天南星。这四味不见于她读过的所有植物典籍。
奇之又奇。
所以老师说世间无人识得四姝斩,她从不怀疑。她和竞庭歌甚至都认定,这四种植物是老师培育出来的。
直到她来了祁宫。
而时移世异,这些问题在竞庭歌那里,早已经浅淡如隔世。
诚如她自己所言,梨树下拜师之后的每一日,都是在回报那一日;而蓬溪山十年中的每一天,都是在备战她入苍梧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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