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再跟你说,不要管这些事,但你不听。
若在以前你这么说,我可能真的会听。
但现在?
现在你脑子不清楚,我不得不管。
你在跟当今祁君说话。他沉了脸色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你还是当年那个纪晚苓吗?
君上也不是少时的顾星朗了。
自然不是。如果是,如何走过这七年的漫漫长路,顶住来自整个青川甚至于你的猜疑重压。
纪晚苓一愣,旋即冷笑:君上说并不在意我此前疑你,其实还是在意的。
顾星朗闭眼一瞬,须臾睁开,轻叹一声,突然觉得争执这些并无意义:你与我的情分,说是亲人也不为过。我从未说过全不在意。我只是不怪你。
那个碧玉镯,为何给我?
昨日给你时已经说了。十年前买的时候,便是为送你。只是从前不合适。如今名正言顺,我一直收着也无意义。
纪晚苓再笑,仿佛恍然,又似感伤:所以你只是在完成少时没完成的一件事。我以为是开始,没想到是告别。
顾星朗隐约理解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此时确实有些乱,并不想回应。
你先回去。今日是我说话冲动了。有些事情,待理清楚,我自会回答你。
顾星朗何时冲动过?二十年前所未有。却不是为了她。
她突然酸楚,继而自嘲。
待你理清楚了,怕也回不了头了。
心上淌过这句话,终究没说出来,只稳稳一福,转身离开。
蘅儿站在半个时辰前云玺站的地方,看着纪晚苓姿态完美走过来,面色却不太好。她有些吃惊,顾星朗对纪晚苓向来言听计从,最近见面次数多,气氛也越来越好,这是怎么了?
纪晚苓紧抿着嘴一言不发,蘅儿也不敢问。主仆二人往披霜殿方向缓步而行,半途中便杀出来顾淳风。
可算堵着你了!说吧,最近这一出出地演的什么?我长姐知道吗?
晚苓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淳风见她神色不太对,颇意外,眨两下眼睛愣愣道:怎么,你跟九哥聊得不好吗?
纪晚苓挤出一丝微笑:如果我说,他和我适才几乎吵起来,且与磊哥哥的事无关,你觉得如何?
当然是震惊。顾星朗多年来对纪晚苓呵护备至,有求必应,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怎么可能跟她吵?
除非是被三哥的事逼急了。
但纪晚苓说与三哥无关。
为什么?
纪晚苓并不直接回答:前些天那两道盛宠令,你怎么看?
顾淳风露出高深又了然的一笑:果然是为了她。我就说,什么风能把你从披霜殿里刮出来。怎么,九哥围着你转了这么些年,突然为阮雪音开了广储第四库,有危机感了?她看着她,有些瞧不上,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地方。你又不喜欢九哥,甚至一直怀疑他,入宫一年多,天天冷着脸闭着门。如今他有自己喜欢的了,你又不肯松手。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瑾夫人和珍夫人也承宠啊,怎么没把你炸出来。你这么在意阮雪音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顾淳风略想想:九哥若实在喜欢,要宠便宠呗,这有什么。
你是哪边的?阮雪音什么身份,你心里没数吗?
顾淳风挑眉:还说呢,被你们一个个唬的,我还真当她是什么豺狼虎豹,早先没头没脑一顿抵制。结果呢?快半年过去了,她干什么了?九哥这么精明的人,如今愿意亲近她,更说明没什么。
纪晚苓一愣:你真这么想?
淳风被她看得发毛:不可以吗?
他是祁君。纪晚苓声音微冷,哪怕阮雪音只有一成可能会对他、对祁国不利,而其余九成都是好意,也无需犯这个险。
这话听着耳熟,仿佛顾淳月也说过。淳风想一想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评估风险这种事。但在我看来,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风险。我今天出门时好好的,走在路上还可能被突然掉下来的东西砸死呢。难道为了这个,我便不出门了?
阿姌听着这话不对,赶紧从后戳一下顾淳风。
纪晚苓却已是怔愣:在宫里,有什么东西会突然掉下来砸到人?你说这个风险,本来就是不成立的。
淳风反应过来自己用了早晨出宫时的语境,佯咳一声:哎,我就打个比方。宫里不会,宫外总会吧。霁都城里乌泱泱那些不是人啊。我的意思呢,她低头摸着袖口那些针脚细致的羽毛图样刺绣,既然目前看来一切尚好,我九哥要实在扛不住,咱们也不必当恶人。堂堂祁君,喜欢自己的夫人,还要被一堆人阻挠,这叫什么事?
照你的意思,没发生的风险就当不存在,哪日真出了事,再来亡羊补牢?
第八十二章 金风未动蝉先知(下)
哎呦,我真的不明白你和长姐。这后宫嘛,妃嫔都是一茬接一茬地换。他最近喜欢阮雪音,难道一辈子就喜欢她一个人?我是懒得夸你,但如今这祁宫里,你,瑾夫人,珍夫人,哪个比阮雪音差了?一时喜欢,你们总把事情想得太严重。等过两个月,怕是你们还在忧心忡忡,九哥那边早已经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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